陈兴平点点头,看向武奇。武奇带着五个精壮的小伙子,手里都拿着扁担或铁锹,神色严峻地站在拖拉机旁。
“武奇,路上千万小心。遇到拦路的,别急着动手,先讲理,讲不通……也别怂!”陈兴平叮嘱道。
“放心吧,兴平。有我在,鱼少不了!”武奇拍了拍胸脯,牵动了旧伤,咧了下嘴,但眼神很坚定。
拖拉机“突突突”地开动了,缓慢而沉重地驶上了土路。
陈兴平、钱向东和全村老少的心,都跟着那辆车斗晃晃悠悠地走了。
时间过得格外慢。塘边的人们一边收拾着残局,准备下午的第二网,一边心不在焉地频频抬头张望。
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远远地,传来了拖拉机的声音!
“回来了!回来了!”有孩子眼尖,大声喊道。
所有人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这么快?难道是出事了?
只见拖拉机孤零零地开了回来,车斗似乎是空的。
但等开近了,大家才发现,武奇和他带的五个人都不在车上!
只有拖拉机手一个人,脸色发白,车头上还有一块明显的泥印子!
陈兴平心里“咯噔”一下,猛地冲上前:“怎么回事?武奇他们呢?鱼呢?”
拖拉机手跳下车,声音都带了哭腔:“兴平哥!不好了!真……真让那帮龟孙子拦住了!在河堤那段林子里!他们好几个人,拿着棍子!武奇哥让我们先开车回来报信,他们拦着那些人呢!打……打起来了!”
“什么?!”陈兴平脑袋“嗡”的一声血往上涌。
邓通当时眼睛就红了,抄起旁边的一根粗木棍就要往外冲:“狗日的!真敢动手!兄弟们,抄家伙!跟他们拼了!”
“站住!”钱向东一声暴喝,拦住了冲动的人群。他脸色铁青,但还保持着镇定,“都别乱!抄家伙有什么用?人家在林子里等着,你们跑去就能打赢?打了架,鱼就能送过去?合同还要不要了?”
“那咋办?难道看着武奇他们吃亏?鱼被抢了?”邓通梗着脖子吼。
“鱼没被抢!”拖拉机手赶紧补充,“我们冲过来的!车斗没事!武奇哥他们堵着路呢!”
陈兴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子飞速旋转。
打架解决不了问题,反而会把事情闹大,耽误送鱼,正中对方下怀。必须想个既能解围又能保住鱼的办法。
“钱叔,您说得对,不能硬拼。”陈兴平深吸一口气,“他们有准备,咱仓促跑去肯定吃亏。得想别的法子。”
他猛地看向吴会计:“吴会计!你立刻跑一趟公社!去找公安特派员!就说有流氓地痞拦路抢劫集体财产,破坏国家采购计划!把事情说严重些!请他们赶快派人来!”
“哎!好!我这就去!”吴会计答应一声,推上自行车就拼命往公社蹬。
“那我们呢?就干等着?”邓通急得跺脚。
“等不了!”陈兴平眼神一凛,“邓通,你带十个八个人,从河滩那边绕过去!别走大路!绕到他们后面那片高坡上!不用你们动手,就给我大声喊!喊‘公安来了’!喊‘抓坏人’!越大声越好!造出声势来!”
“欸!这个办法好!”邓通眼睛一亮,立刻点人,“你们几个,跟我走!抄近路!”
“剩下的人!”陈兴平扫视着在场所有青壮年,“拿上家伙,跟我走大路!我们慢点过去,等听到邓通他们喊起来了,我们再冲过去!记住,咱们是去接应武奇,护住鱼车,不是去打架的!吓跑他们就行!”
“明白!”众人齐声应道,纷纷拿起锄头、铁锹、扁担。
陈兴平带着二三十号人,浩浩荡荡但又刻意放慢速度朝着河堤路赶去。
离得老远,就听到前面隐约传来叫骂声和厮打声。陈兴平的心揪紧了。
又靠近了些,已经能看到林子边上停着的鱼车,以及扭打在一起的几团人影。
武奇他们人少,明显处于下风,被五六个人围着打,但都死守着车斗附近,没退半步。
那个青皮头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叼着烟,得意地指挥着。
就在这时,河堤对面的高坡上,突然爆发出炸雷般的吼声:
“公安来啦!抓坏人啊!”
“不准动!举起手来!”
“包围他们!一个都别放跑!”
邓通他那大嗓门,加上十几个后生一起吼,声音在山坳和林子里回荡,声势惊人!
正打得起劲的那几个混混一听,顿时慌了神,动作都僵住了,惊恐地四处张望。
青皮头也吓了一跳,烟都掉了,踮着脚往坡上看,但树林茂密,根本看不清有多少人。
“妈的!真有公安?”一个混混声音发颤。
“快跑吧!头儿!”另一个也怂了。
就在他们愣神的功夫,陈兴平看准时机,大吼一声:“冲啊!抓住他们!”带着身后几十号拿着“武器”的村民就冲了过去!脚步声、呐喊声震天响!
那些混混本来就被“公安”吓破了胆,又见黑压压一片村民冲过来,哪里还敢恋战?发一声喊,丢下棍子,屁滚尿流地钻林子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