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像是被一桶冰水从头浇到脚,又像是刚从地狱里爬出来,浑身都带着股不真实的寒意。
他狠狠地甩了甩头,努力让自己清醒一点。
魏征!
那个倔老头!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
三日后,夜黑风高,朱雀门外,杀机四伏。
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在几个黑衣人的护送下,悄无声息地驶向东宫。
车厢里,一个铁匣子安静地躺着,里面封存的,是魏征耗尽心血绘就的“天工火器全图”。
“火可利民,亦可屠民。今还于天,不落私手……”魏征在信中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李承乾知道,魏征这是把选择权交给了他,交给了天下人。
然而,马车还没驶出多远,就被一群手持利刃的士兵拦了下来。
“奉高履行之命,搜查叛逆!”领头的军官,语气冰冷,
黑衣人首领毫不示弱,拔出腰间的佩刀,怒喝道:“太子殿下近卫,谁敢放肆!”
“太子?哼,如今的太子,不过是笼中之鸟罢了!”军官狞笑一声,挥刀砍向黑衣人首领。
一场血战,瞬间爆发。
就在黑衣人节节败退,铁匣子即将落入敌手之际,一声怒吼,如平地惊雷般炸响:“住手!”
黑暗中,一队身穿祭祀服饰的人,手持各种奇形怪状的祭器,冲了出来。
领头之人,正是太庙守吏——崔知晦。
他双目赤红,脸上带着一股决绝的疯狂,手中的青铜爵,狠狠地砸在一个士兵的头上,顿时血花四溅。
“崔知晦!你疯了!你竟敢对抗朝廷!”军官惊怒交加,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平时默默无闻的太庙守吏,竟然会突然跳出来搅局。
“对抗朝廷?我崔知晦对抗的,是这颠倒黑白的世道!”崔知晦怒吼一声,手中的动作却丝毫没有停顿。
他身后的太庙守吏,也都是一群不要命的狠角色,他们挥舞着祭器,与士兵们展开了殊死搏斗。
祭器,平日里是祭祀神灵的礼器,此刻却成了杀人的利器。
青铜鼎、玉圭、石磬……每一件都带着古朴的气息,每一击都带着复仇的怒火。
鲜血,染红了朱雀门前的石板路。
最终,崔知晦拼死夺回了铁匣子,交到了黑衣人首领的手中。
他望着铁匣子,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仿佛完成了什么重要的使命。
与此同时,远在府中的魏征,也得到了消息。
他站在窗前,望着皇宫的方向,长叹一声:“我造火器,原为强军,却成屠匠之刃……今日还债,不算晚。”
太庙偏殿,崔知温的尸身静静地躺着。
崔知晦跪在地上,用颤抖的手,将哥哥的鲜血,混入朱砂之中。
他要用哥哥的血,写一部史书!
他要让世人知道,那些被埋没的匠户,那些被权力碾压的生命!
他用蘸满血朱砂的毛笔,一笔一划地在太庙的石碑背面,写下了一行行字——《匠户实录》。
“史在人在,史亡人亡!”
写完最后一个字,崔知晦放下毛笔,召集了国子监的学子。
他要让这些未来的栋梁之才,将这部《匠户实录》,一字一句地抄录下来,传遍整个长安城。
“谁敢阻拦,我崔知晦,跟他拼命!”
果然,有官员闻讯赶来,想要阻止崔知晦的行为。
崔知晦立于石碑前,拔出腰间的佩刀,毫不犹豫地砍断了自己的手指。
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石碑上的字迹。
“我以血还血,你们敢以权灭史?”
消息传出,长安城的百姓,都被崔知晦的举动所震撼。
他们自发地聚集到太庙前,焚香祭奠那些死去的匠户,呼喊着“还我匠魂”的声音,彻夜不绝。
掖庭,依旧是那般冷清。
武媚娘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她看见陈阿姆,正一针一线地缝制着一件素白的衣服。
“阿姆,这是为谁?”武媚娘轻声问道。
陈阿姆抬起头,看了武媚娘一眼,”
武媚娘沉默了良久。
她走到陈阿姆身边,突然取下头上的金簪,毫不犹豫地割破了自己的指尖。
一滴鲜血,滴落在素白的衣襟上。
武媚娘用染血的手指,在衣襟的内侧,写下了四个字——“天理昭昭”。
她低声说道:“有些人,该起来了。”
说完,她转身离去,袖中,藏着一份名单——正是当年参与封坑的监工名录。
东宫,灶房。
李承乾站在灶台前,手中紧紧地握着魏征所献的火器图。
他的身后,站着身穿素白衣服的陈阿姆,她的手中,捧着一束燃烧的香烛。
“太子,让我去吧。”陈阿姆的声音颤抖着,但却充满了坚定:“我儿在底下等我,我也想告诉他……娘没逃。”
李承乾闭上眼睛,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
但他不能阻止她,因为这是她赎罪的方式,也是她点燃希望的方式。
他缓缓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