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子!小皇子您慢些!这可是昭宪宫,仔细脚下!”绮霞的声音带着急惶,裙摆扫过回廊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还夹杂着布料摩擦的窸窣。
门帘“呼”地被撞开,十一皇子刘休景像只慌慌张张的小鹿闯了进来,藕荷色的小锦袍沾了些尘土,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濡湿,贴在饱满的额头上。他一见暖阁里的人,哭声更响了,小肩膀一抽一抽的,伸着胖乎乎的小手就往刘义隆那边扑:“阿父!阿父!荣期要找阿父!”
绮霞紧随其后追进来,跑得满脸通红,见皇上正坐在那里,忙屈膝行礼,喘着气道:“陛下恕罪,小皇子在御花园玩,听说您在这儿,就挣脱了奴婢……”
刘义隆眉头猛地蹙起,视线像淬了冰似的扫向还在喘气的绮霞,声音陡然沉了下去:“混账东西!连个孩子都看不住?容得他这样疯跑哭喊?”
绮霞吓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抵着冰凉的青砖,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是奴婢没拉住小皇子……”
暖阁里的炭火仿佛都被这声怒喝冻住了,空气瞬间凝滞。刘休景被父皇这声厉喝吓得一怔,哭声戛然而止,胖乎乎的小手还揪着刘义隆的袍角,圆眼睛里噙着的泪珠打着转,却不敢再掉下来。
路淑媛握着银箸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方才还暖融融的心头像被泼了勺冷水——她盼这顿饭盼了多久,好不容易父子和睦,偏被这孩子气哭搅了。眼角余光瞥见刘休景藕荷色锦袍上的尘土,还有那哭得通红的鼻尖,心里不是不软,只是更多的是无奈。刘义隆多久没来过了?这点难得的温存,竟被这不懂事的孩子搅得七零八落。
路淑媛悄悄抬眼,见刘休龙也垂着眼,唇边原本的笑意淡得没了影。刘休龙袖口的暗纹在烛火下轻轻晃,她知道,他心里定也和自己一样。刺客那桩事刚让他阿父露了笑意,这下……她默默收回目光,将帕子在掌心绞得更紧,终究没说一个字。
刘休龙指尖摩挲着酒杯沿,冰凉的瓷面让他稍稍定了神。十一弟和他交际不多,毕竟他年长休景九岁多,今日却实在莽撞。方才阿父夸他时的眼神还暖着,此刻却被这哭闹冲得只剩沉郁。他瞥了眼母亲紧绷的下颌线,又看了看地上瑟瑟发抖的绮霞,终究只是端起酒杯,抿了口冷酒,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刘义隆胸口的郁气未平,目光落在刘休景身上,那孩子缩着脖子,像只受惊的小兽,方才还张着的小嘴抿成了一条线,泪珠在眼眶里滚来滚去,偏倔强地不肯落下。
他心头那点火气莫名就泄了些,终究是自己的骨血。只是这暖阁里的气氛已被搅得稀碎,方才与路淑媛、刘休龙说话时的几分缓和,全没了踪影。
“过来。”刘义隆的声音依旧沉,却少了几分厉色。
刘休景愣了愣,小身子僵在原地,看看阿父紧绷的脸,又瞅瞅地上跪着的绮霞,小手攥着刘义隆的袍角,试探着往前挪了半步,小声道:“阿父……荣期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