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德洛辰听到这句话,心头猛然一震,手中的茶杯险些滑落。
他猛地站起身,由于动作太大,椅子被带倒在地,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在寂静的正堂中显得格外刺耳。
他顾不得这些,几步跨到德怡然身边,伸手抓住儿子的胳膊,力道之大,仿佛要将他的骨头捏碎。
德洛辰压低声音,语气急促而焦灼,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怡然!君臣有别,不可在御所大人面前胡言乱语!”
德怡然感受到父亲手上传来的力量,但他并没有退缩,反而坚定地回过头,目光与德洛辰焦急的眼神交汇。
“爹,”德怡然语气平静而坚定, “孩儿没有胡言乱语!”
他轻轻挣脱开父亲的手,转身面向德网川,深吸一口气,再次开口道:
“御所大人,若没有生父,何来臣之今日?生父养育了臣二十余载,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他年事将高,臣实在不忍心在他百年之后,连尽孝的机会都没有。”
德怡然的声音在大堂中回荡,带着一丝颤抖,却更显真诚。
德网川静静地听着,目光在德怡然和德洛辰身上来回打量,嘴角带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好一个孝顺的孩子啊。”片刻之后,德网川抚着胡须,朗声笑道。
他转头看向身旁的德景焘,问道:“执权大人,你觉得呢?”
德景焘连忙低下头,恭敬地答道:“久明世子一片孝心,天地可鉴,臣佩服不已。”
“好,好,好!”德网川连说三个“好”字,显然心情大悦。
他大手一挥,爽快地说道:“孤答应你,允许久明侯和你一同,移居玄菟城。”
德怡然听闻此言,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他长舒一口气,躬身行礼,感激涕零地说道:“臣,感激不尽!”
送别的日子终于还是到来了,天色灰蒙蒙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离别的伤感。
德网川的仪仗队伍已经准备就绪,浩浩荡荡地排列在久明侯府邸前。
德怡然一家也收拾好了行装,准备离开这片熟悉的土地,前往遥远的玄菟城。
德洛羽和德洛梦身着正式的官袍,腰间佩戴着象征身份的玉佩,早早地带着各自的世子和家眷来到城门前,等候着送别德怡然一行人。
远处,依稀可见德怡然一行人马车的影子,马蹄声声,敲击着所有人的心房。
德洛羽抬头望向渐渐靠近的队伍,心中五味杂陈。
他知道,这一别,再见之日遥遥无期,而德怡然也不再是那个与他谈笑风生的侄儿,而是高高在上的大律储君了。
队伍越来越近,德怡然的身影也逐渐清晰起来。
他身穿御赐的锦衣,腰悬宝剑,眉宇间透露着一股英气,与往日的儒雅气质中多了几分威严。
德洛羽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准备行礼。
队伍在城门前缓缓停下,德怡然走下马车,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城门处的德洛羽和德洛梦。
他快步走到二人面前,正要开口说话,德洛羽却突然向前一步,撩起官袍下摆,双膝跪地,声音洪亮地说道:
“臣等,恭送御世子殿下离开!”
德洛星见状,也立刻紧随其后,跪拜在地。突如其来的跪拜让德怡然有些措手不及,他连忙上前,想要搀扶起两位叔叔。
“二叔,三叔,你们这是干什么,这种大礼,叫侄儿如何受得起啊?”
德怡然一边说着,一边用力地将德洛羽和德洛星扶了起来。“快快起身,快快起身啊。”
“从今天起,您不再是久明世子,而是大律御世子,一国储君啊!”
德洛羽站起身,语气中带着一丝苦涩和无奈,“您不再是臣的侄儿,而是臣的君上,臣身为安康县子,当然要行礼。”
“二叔!”
德怡然无奈地笑了笑,摇了摇头,他知道德洛羽的固执,也知道君臣之礼不可废,但他心中始终认为,亲情比什么都重要。
“无论如何,我们永远,都是一家人,哪怕怡然,做了这八代将军。”
他深吸一口气,清晨微凉的空气夹杂着一丝泥土的芬芳,送来了远处田野的清新。
德怡然转头看向德洛羽和德洛星,目光扫过他们身上华贵却略显沉重的官袍,心中泛起一丝酸楚。
他强忍着泪水,露出一个坚定的笑容,说道:“你们放心,侄儿,一定会回来看望你们的。”
说罢,他顿了顿,目光投向远处广阔的田野,金黄色的稻穗在微风中轻轻摇曳,那是长沙郡百姓辛勤劳作的成果。
“侄儿要走了,百姓和农田,就拜托给两位叔叔了。”
德怡然收回目光,再次看向德洛羽和德洛星,语气诚恳而郑重:
“侄儿,一定会做一个,为民着想的好君主,你们,一定要保重。”
德洛羽用力地回握住德怡然的手,粗糙的掌心传递着他的决心:
“放心吧,御世子殿下。我和你三叔,一定不会辜负,昭献侯他老人家的,遗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