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赵景行一声令下,原本看似人数不占优的、铁塔般沉默的精锐侍卫瞬间爆发出冲天的杀气。
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快如闪电,刀锋出鞘的铿锵声连成一片刺耳的尖吟,结成锋锐的战阵,悍然扑向对面阵营。
更可怕的是,随着赵景行亮出虎符,高呼诛贼号令——
“虎符在此!诛逆贼!清君侧!”
“为陛下报仇!杀啊——!”
远处宫墙阴影下、殿宇回廊间,瞬间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呼应声。
那是早已被赵景行通过虎符秘密调动部署,且大半已被她或其心腹渗透掌控的京畿军精锐。
殿前司、侍卫亲军司的将士如同黑色的潮水,从四面八方疯狂涌入福宁殿。
顷刻间,殿内外被围得水泄不通。
自赵景行接过虎符那日起,就以护卫赵景仁之名,往宫内秘密输送了不少士兵。
赵景仁对此表示默许,还以为自己能安然无恙,借刀杀人,反制厉王。
他却从未想到,赵景行暗中早已盘算起更深的背叛。
这盘棋从一开始就落入了她的掌控。
从刘成辉一案后主动暴露女子身份,再到装病推拒远离争端,然后是殿前都指挥使突然失踪,接着是太后成功下毒,最后运兵入宫......
桩桩件件,都是她精心谋划的结果。
箭矢如同飞蝗般射向厉王的私兵后方,沉重的脚步声撼动皇宫。
长枪如林,刀光如雪。
细碎、苍白的雪花悄然从昏沉的天穹飘落。
它们起初只是零星几点,轻盈地、无声地穿过刀枪剑戟的寒光,落在被血与泥土浸透的地砖上,转眼便被急促踩踏的脚步碾成泥泞的污迹。
渐渐地,雪越下越密。
如同无数破碎的鹅毛,被冲天的杀气和无情的金铁之风搅动着、撕扯着。
这片片洁白,在这场始于背叛、算计并即将以血清洗的宫廷风暴中,非但未能带来宁静,反而以其圣洁的冰冷,残酷地映衬着人间的狰狞。
天亮了,围剿也结束了。
赵景仁后宫只有公主,没有皇子。
因此赵家名义上的男儿血脉,只剩赵景行一人。
登基是名正言顺之事。
翌日早朝,赵景行换上赤罗色朝服,步履沉稳地踏上了御阶。
文武百官垂手肃立,噤若寒蝉。
许多人眼底带着尚未散尽的惊悸,眼观鼻,鼻观心,不敢直视那御阶之上、仅离龙椅一步之遥的身影。
昨夜的厮杀声、惨叫声不仅在宫墙间回荡。
他们在家中听闻异动,也是彻夜未眠。
赵景行站定,缓缓转过身,目光平静地扫视下方黑压压的人群。
她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疲惫,只有一种手握生杀予夺大权后不容置疑的威严。
“诸卿。”
她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带着金石般的穿透力,在寂静的大殿中激起无形的涟漪。
“逆贼伏诛,余孽尽清。陛下之仇,昨夜已报。”
她话音微顿,眼神锐利如刀锋,掠过几位面色煞白、微微颤抖的官员。
他们是厉王一派的亲信,现在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只求晋王不要看见他们才好。
“然,国不可一日无君。”
所有人的心脏都仿佛被这句话攥紧了。
他们知道,最关键的那一刻,即将到来。
谁最先开口建议晋王登基,谁就拿到了第一张投名状,谁的前途就将光明通畅。
短暂的静默,如同暴风雨前的最后一丝窒息,笼罩着整个大殿。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中,一声饱含着惶恐与决绝的嘶喊骤然划破了沉寂:
“天命所归!晋王殿下!”
这声呼喊像是点燃了引信。
站在武将队列前方、昨夜曾亲自率兵封锁宫门、浑身带着尚未散尽血腥气的侍卫亲军马步军都指挥使齐宏,猛地一步踏出班列。
他甲胄铿锵作响,抱拳躬身,头颅几乎垂至地面,声如洪钟,响彻殿堂:
“逆贼厉王伏诛,社稷倾危。
殿下手持虎符,奉天靖难,荡清寰宇,还乾坤以朗朗。
陛下龙驭宾天,皇嗣断绝,殿下乃太祖嫡系血脉,宗室人望所归。
国不可一日无君,臣齐宏,谨以至诚,叩请晋王殿下为天下计,为苍生计,登基继位,承继大统!”
齐宏的话音刚落,他那魁梧的身躯便重重地跪倒在地,叩首于冰冷的地砖之上,发出沉闷而坚决的声响。
紧随其后,原本处于文官队列中前列、昨夜在家中听闻宫变便心惊胆战熬过一夜,此刻脸色犹带几分苍白的吏部老尚书令钱穆,也挣扎着挤到了前列。
他须发微颤,嗓音虽带着年老之人的喑哑,却清晰有力地接道:
“齐宏所言极是!
天家血脉,唯在晋王一身。殿下临危受命,以雷霆手段诛灭奸佞,挽狂澜于既倒,实乃天佑我朝。
此非殿下之幸,实乃天下之幸。
微臣钱穆,亦俯首顿拜,恳请殿下即皇帝位,统御万方,开太平新章!”
他说完,也颤巍巍地俯身,深深拜倒。
有了这两名核心重臣的带动,如同一颗巨石投入冰封的湖面,沉寂瞬间被打破。
“臣附议!”一名文官急切地出列。
“臣等附议!”另一名武官紧随其后。
“恳请殿下登基!”呼声响成一片。
刹那间,“恳请殿下登基”的呼声此起彼伏,如同积蓄已久的洪流冲破堤坝。
所有朝臣如同被强风压伏的麦浪,一片一片地跪伏下去。
那几位厉王心腹,几乎是瘫软着砸向地面,额头死死抵着砖石,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生怕下一秒便是人头落地的命令。
整齐跪拜的黑潮,瞬间在大殿铺展开来,宛如沉厚的新雪覆地,再无人敢于抬头直视那道即将登上九五之尊的身影。
赵景行立于御阶之巅,目光缓缓扫过下方以首叩地、鸦雀无声的群臣。
众人这才惊觉她刚刚竟一言未发。
是不满意自己的溢美之词?
还是自己刚刚急切地说错了话?会错了意?
不少人心里打起了鼓。
在这片臣服的死寂中,只有衣料摩擦地面的细微声响交织着沉重压抑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