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团宠公主亡国后,新朝君臣火葬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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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0章
    那懵懂孩童的世界,在这一刻,被彻底撕裂。门后涌来的,不再是充满好奇的“山海”,而是带着血腥与焦土气息的、名为“江山社稷”的庞然巨物。它的重量,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如此冰冷地,压在了她单薄的肩头。窗外鸟鸣依旧清脆,阳光依旧明媚,却再也照不进她此刻被沉重冰封的心湖。

    御书房内的檀香,仿佛凝固在了空气里。那沉郁的香气不再袅娜,而是沉甸甸地压在绥安的心口,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冷的滞涩感。她小小的身体僵在宽大的龙椅上,指尖还残留着那份北境军报粗糙的触感,以及那“折损八百”四个墨字烙下的、滚烫又冰冷的印记。眼前巨大的舆图不再是壮丽的画卷,那些蜿蜒的线条和密密麻麻的标注,此刻都扭曲成狰狞的伤口,汩汩流淌着无形的鲜血。父皇沉稳批阅奏折的侧影,在摇曳的烛光下,如同山岳般沉重,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安儿。”昭永顺帝放下朱砂笔,声音低沉,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寂静。他看向女儿苍白的小脸,那双总是盛满好奇和笑意的清澈眼眸,此刻只剩下茫然和一种被巨大力量碾过的空洞。“可明白了?”

    绥安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砂纸堵住,发不出一点声音。她只是下意识地、更紧地攥住了那份军报,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明白?她不明白。她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黑狼骑,不明白为什么会有焚粮,更不明白那冰冷的“八百”背后,是怎样的血肉模糊。她只觉得冷,一种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连父皇身边温暖的檀香都驱不散的寒意。

    “回安宁宫吧。”昭永顺帝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只有一种深沉的疲惫,“今日,到此为止。”

    绥安几乎是踉跄着被宫女扶下龙椅的。双腿虚软,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那份沉重的军报被她紧紧攥在手里,如同攥着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手心发疼,却不敢松开。她低着头,不敢再看那幅巨大的舆图,不敢再看那方沉默的玉玺,更不敢看父皇深邃的眼眸。

    走出御书房,初夏的阳光明晃晃地刺眼,带着灼人的热度。绥安却只觉得那阳光是假的,是冰冷的。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小小的身体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单薄脆弱。

    明渊如同最沉默的影子,无声地跟在她身后三步之遥。他的目光沉静地落在绥安微微颤抖的脊背上,落在她紧攥着军报、指节发白的小手上。那沉静的眼眸深处,冰封的湖面下,似乎有极其细微的暗流涌动,无声地翻搅着。

    回到安宁宫寝殿,那股熟悉的、带着淡淡兰草清香的暖意扑面而来。绥安紧绷的神经似乎才松懈了一丝丝。她松开手,那份被她攥得有些发皱的军报无声地滑落在柔软的地毯上。她像只受惊过度的小兽,一头扑进寝殿内铺着厚厚锦被的软榻里,将脸深深埋进枕头,小小的身体蜷缩成一团,无声地颤抖起来。

    宫女们面面相觑,不敢上前。苏楚歆闻讯匆匆赶来,看到女儿这副模样,心疼得眼圈发红,连忙坐到榻边,伸手想将她搂进怀里:“安儿,怎么了?告诉母后……”

    “别碰我!”绥安猛地缩了一下,声音带着哭腔,闷闷地从枕头里传出来,“脏……都是血……”

    苏楚歆的手僵在半空,心头剧震。她看向落在地上的军报,又看看阴影里沉默伫立的明渊,瞬间明白了什么。一股巨大的酸楚涌上心头,她强忍着,柔声道:“安儿不怕,没有血,没有血……都过去了……”

    “没有过去!”绥安猛地抬起头,小脸上泪痕交错,大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和一种近乎崩溃的愤怒,“八百个!八百个!像明渊哥哥一样的人!死了!烧死了!被砍死了!”她指着地上的军报,声音尖利,“父皇说……一个字……就能活人……也能杀人……呜……”她说不下去了,重新将脸埋进枕头,压抑的哭声如同受伤幼兽的呜咽,撕扯着殿内每一个人的心。

    苏楚歆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她看着女儿小小的、因为巨大冲击而崩溃的身体,心如刀绞。她伸出手,却不敢再碰触,只能无助地悬在那里。

    寝殿内只剩下绥安压抑的哭声和窗外聒噪的蝉鸣。空气粘稠得令人窒息。

    就在这时,那道灰色的身影动了。

    明渊没有走向绥安,也没有去捡那份军报。他沉默地走到殿内角落的铜盆架旁。铜盆里盛着清澈的、刚从井里打上来的凉水,水面上还漂浮着几片新鲜的薄荷叶,散发着清凉的气息。

    他拿起搭在盆沿的、柔软的细棉巾帕,浸入水中。冰凉的井水瞬间浸透了棉布。他拧干帕子,动作沉稳,没有溅起一丝水花。

    然后,他走到软榻边,在距离绥安蜷缩的身体一步远的地方,单膝点地,蹲了下来。他没有说话,也没有试图去触碰她。只是将那块拧得半干、带着冰凉水汽和薄荷清香的棉帕,极其平稳地、无声地递到了绥安触手可及的位置——就在她埋着脸的枕头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