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知道有多少人想给长公主做那个压床之人,如今眼看着被一个连姓名都没有的覆面女子抢了去,众人心里难免有点不乐意。
    齐玉卿才不管她们乐不乐意,拉着念汐亲亲热热的说着话,众人自知无趣,便一个两个走出婚房去吃筵席。
    齐玉卿见屋子里的人终于散了去,只剩下自己最亲近的人,
    她长舒一口气,一边让侍女给她拆卸凤冠,一边和念汐抱怨道,
    “这嫁人可真是累,二更天不到就要梳洗挽发,又要敬拜祖宗,真是累的慌。”
    念汐弯起唇角,笑着说,
    “嫁人哪有不累的。你是长公主,又受百姓敬仰,身份尊贵自然程序繁琐些,过了今日便好了,宋大人没有父母在世,你也不需晨昏定省,想来是比普通新妇过的舒坦。”
    齐玉卿点点头,一双丹凤眼落满了欣慰。
    “我与宋郎走到今日,实属不易,他待我真心赤诚,我也自会做一个合格的好妻子。”
    话音落下,她恍然想起了什么,
    紧接着问念汐,
    “清牧呢?怎么没见他?”
    念汐想起辰时顾清牧匆匆穿戴好盔甲说要照常进宫值守,
    “他今日没来,让我代他向你祝贺新婚之喜。”
    齐玉卿没多想,
    “他刚上任也该与我这个旧主撇清关系,这样利于他往后行事。”
    念汐点了点头,没再多说顾清牧的事,
    新人行过礼,新郎就被叫到了前厅喝酒。
    念汐一直陪着齐玉卿,中途宋羡安命人送过些饭菜,二人一边吃一边聊。
    齐玉卿突然开口。
    “裴鹤要回西疆了吧?”
    念汐手上动作一顿,齐玉卿就看出了不对劲,她又问道,
    “他还没告诉你?”
    念汐点点头,下意识的将筷箸放下,
    “没有……”
    齐玉卿想到了当年谢淮聿隐瞒苏紫菀腹中孩子的事情,替她打抱怨,
    “这些个男人怎么都是这副样子,有什么话就不能痛快说出来,非要女子猜。”
    念汐噗嗤一笑,
    “你当天下男子都如宋大人一般体贴入微?”
    齐玉卿没有接她的话,直接道,
    “我看这裴鹤也是个不靠谱的,况且他又是别国储君,你与他终究身份有别,不如……我给你办一场选亲会吧,京中好男儿多的是,何必只纠结在这两个人身上。”
    齐玉卿一脸认真,似乎已经开始盘算起了给谁下帖子,大有要把她赶紧嫁出去的架势,
    念汐赶紧拦住她,
    “今儿可是你大婚的日子,你的重点应该放在宋大人身上。”
    齐玉卿看着她的脸叹了口,
    “怀夕,我是真的很担忧你,我们二人你嫁的最早,如今我嫁人了,你又成了孤身一人,我是真的很想帮你。”
    念汐握住她的手,杏眸闪烁点点光亮,心里如被温水浸泡,她语气放松,
    “玉卿,历经了这些事,我突然发觉人生其实还有另一种活法,一种不需要靠嫁人来体现自己价值的活法。”
    “从前我爱谢淮聿,事事都以他和他的家人为主,从不考虑自己得失,最后的结局也不尽如人意,而现在,我与裴鹤在一起,其实并没有过多的考虑未来会怎么办,只想在有限的时间里和他尽情相爱,走不下去了也不留遗憾。”
    这说法虽有些惊世骇俗,可齐玉卿也是可以理解的,
    “那你不会和裴鹤去西疆吧?”
    念汐摇摇头,眼底隐隐压着坚定。
    “不会的。若有一日我想去西疆,那也是因为我想去领略那里的山川美景,而不是追随一个男人的脚步。”
    齐玉卿心中震动,她突然觉得面前的顾怀夕已经从过往里脱身而出,如蝶变蜕出了一颗坚韧平和的心。
    她真的已经放下了谢淮聿,也不再寄情于另一个男人,这样的顾怀夕如一滩泉水,任何人都搅不出波澜,除了她自己。
    ……
    在宋羡安酒醉而归时,
    念汐早早走出了婚房,她在宋府门口看到了裴鹤。
    一身月白色圆领长袍,俊美的面容在月色下泛着淡淡的光华。
    面上原本有北地男子特有的桀骜,却在看见念汐的一瞬转为温柔。
    他大步走过去,牵住念汐的手握在手上,
    念汐唇角弯起好看的弧度,
    “等很久了?”
    裴鹤揉了揉她的手心,兀自笑的说,
    “等多久都愿意。”
    念汐啐了一句,
    “花言巧语!”
    裴鹤笑出声,拉着她一边走一边问,
    “累不累?晚膳是不是没吃好?这样的宴会席面是最难吃的。”
    念汐任他牵着往前走,也没有出声问他何时走,就如往常一样将自己一天做的事絮叨给他听。
    裴鹤将她的话一字一句认真听在耳里,
    月光将两个相依偎的身影越拉越长,直到尽头落在刚从门口踏出来的谢淮聿脚下。
    他望着不远处慢步离开的熟悉背影,
    薄醉的面皮有些泛白,只是眸色依旧漆黑深浓。
    他立在那里,周身孤寂与宋府的喜气截然不同。
    他就那么站着,直到裴鹤与念汐的身影渐渐消失,他才转身朝另一个相反的方向走去。
    ……
    自宋府出来后,
    裴鹤没有立即送念汐回永济巷,反而带着她回到了念玖堂。
    如今念汐很少在念玖堂住,只在白天过来打理药铺,裴鹤也日日陪着她,新招的伙计倒是因此闲了下来。
    一进门,裴鹤就将火烛点亮,却只点了一个。
    屋子里空旷又昏暗,念汐笑着问,
    “怎么就点一盏?莫不是堂堂太子殿下连烛火也供不起了?”
    裴鹤没说话,就那么低眸看着顾盼生姿的念汐,眼睛虽不能说话,却像是和她诉说了千言万语。
    念汐感觉他今日气场有些不一样,
    便又开口问道,“怎么了?”
    裴鹤摇摇头,将她拉到自己的跟前,伸手将那方面纱摘下,
    温柔的注视着她的面容。
    许久……那双瞳孔都未动一下。
    念汐被他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刚要低下头,整个身子就被裴鹤拉到了怀里。
    他叹了口气。
    然后在念汐耳边低声喃喃,
    “阿念,你其实什么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