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青色道袍,背后还刺绣着八卦图的嘉靖,双手背后仰望午后湛蓝的天空。
热风在空气中缓慢移动,嘉靖伸手指了指廊亭。
菽安立刻意会,急忙一个人乖巧的小跑离去。
望着那扭腰送臀的背影,徐孝先不自觉的摸了摸鼻子:炎热的夏日,真怕流鼻血。
嘉靖把徐孝先望向菽安背影的表情看在眼里,不过嘴上倒是没说什么。
用脚轻轻的踢了踢那比磐石还要坚硬的水泥墩,扭头问道:“暂时不管你烧制的这水泥价格几钱,但你可知道,从京城到山海关,这距离可是不近啊。”
徐孝先迎着风笑了笑,道:“皇上,秦直道您知道吧?”
嘉靖点头:“不错,如今还在使用,只不过……这秦直道同样是一把双刃剑不是?
我们能够一马平川的出去,同理,鞑靼人也能一马平川的袭扰朕的大明不是?”
“所以才要设置军情关隘。”
徐孝先睁大眼睛辩解着:“皇上您担心的有道理,但也没道理。”
嘉靖被气笑,但也懒得跟徐孝先生气,无语道:“怎么说?”
“皇上,臣试问,若是真有钱修建了以京城为起点,通往九边重镇的道路,那么最大的受益者会是谁?”
嘉靖低头寻思,而后瞥了一眼徐孝先:“自然是朕的大军。”
“不。”
徐孝先摇头坚决道:“最大的受益者是大明朝,而后会是各路大军,接下来还有商贾、百姓都会因此而受益。
臣早年听我大哥站在我家院子里那棵柿子树前,摇头晃脑的对我说了一句:要想国富民强就得先修路。
路修好了,就如人身上的各个穴位关节般,也就都通了。
正所谓一通百通。
所以臣才会在皇上您面前放下豪言壮语,这水泥乃是我大明走向国富民强的最大利器。”
不远处,菽安已经带着几个宫女开始在廊亭内布置。
很快,嘉靖就率先往那廊亭走去。
徐孝先跟黄锦紧忙跟在后面。
罗谷、林仓自然是没有了继续跟随在嘉靖跟前的待遇,而是直接被其他太监带出了西苑。
至于那块儿水泥墩,就那么被放在了空地上。
“此事容朕想想。”
廊亭内,嘉靖在主位坐下凝重说道。
徐孝先也不相逼。
毕竟,嘉靖虽然刻薄了一些,但在一些大是大非上还是很有坚定不移的立场的嘛。
就像修建外城城墙一事儿,不就是表现出了坚定的立场?
虽然后来又被严嵩差点儿说服,四处找银子还想修。
但眼下这不是有了水泥,所以最好还是能让嘉靖把钱花在刀刃上。
而不是花在刀把儿上。
“皇上,那臣……能不能再多说一句?”
徐孝先按照嘉靖的示意,在准备沏茶的菽安离开后,乖乖坐在了沏茶的地方。
“听说你最近在学茶艺?那就让朕看看,你现在学的如何了。”
嘉靖没理会徐孝先的话茬。
显然是不愿意再在水泥这个问题上浪费口舌。
徐孝先也不敢忤逆,只好把想好的话憋回肚子里。
顺着嘉靖的话道:“臣也就是没事儿瞎琢磨,是看人家都在附庸风雅,所以就……。”
徐孝先话还未说完,一枚茶盏就被他的袖子不小心碰到,随即啪的一声摔了个粉碎。
看着这一幕的嘉靖无语的长出一口气。
而后看着徐孝先那即无辜又欠揍的样子,嘉靖最终还是忍不住道:“永乐年间,有这么一句话:诸料悉精、唯青花最贵。
你……你知道这一套永乐年间的茶具,在朕手里用了有几年了吗?
朕……你来吧。”
看着徐孝先那无辜茫然的样子,嘉靖竟是有种骂不解恨、打觉手疼的感觉。
真想让这随随便便一个举动就差点儿坏了自己道心的混账东西赶紧滚,但想想还有事儿要询问,所以便只好又示意菽安来沏茶。
于是徐某人又只好让地方,但这一次连坐的资格都没了。
只能跟黄锦并肩站在一侧。
“还学别人附庸风雅?”
嘉靖依旧是一肚子的气,冷嘲热讽的杀人诛心道:“就你刚才那两下子,朕看起来你那手比脚恐怕还要笨拙。
想学文人雅士?”
嘉靖嘴角带着冷笑,嘲讽之意十分浓郁:“既然想附庸风雅,倒是给你的家里挂上几分真正的名家画作啊?
还有那些啄器、圆器、茶具,甚至包括你家的餐具。
哦,对了,也就只有餐具还能入眼,那还是宫里的吧?
按大明律,你这是僭越,跟那个胡守中可以一并论罪了。
还有你家其余的器物,包括你那所谓餐厅里的桌椅板凳,你自己看看,有哪一个的价值能超过一两银子的?
简直就是附庸风雅!
想学人家,何不先把你那手狗爬式的毛笔字多练练?
还好意思跟人家说,三天后要是认不出来,就结合上下文来理解。
那要是也没办法理解你打算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