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篝火在青玉案上跳跃,将秦无幽眼底那沉凝如渊的寒意衬得更加深邃。
五位冥尊!一位深不可测的尊主!
这寥寥数语勾勒出的恐怖格局,沉沉压在永夜之上,也压在整个人间。
“人间气运有数,大道根基有限。”秦无幽端起微凉的茶盏,沉声道:“圣尊之境,非大机缘、大毅力、大悟性不可成就,更需浩瀚天地本源支撑。”
“万载以来,明面上执掌乾坤的四家五宗,连同超然物外的三教、人皇殿,其圣尊之数亦不过二十之谱。”
“冥殿盘踞阴影,窃据资源,纵有万年底蕴积累,亦绝无可能凭空多出五位圣尊与一位凌驾其上的尊主!”
“这六位至强存在,必有其根脚。他们的名号、权柄、乃至昔日的尊荣……绝非凭空而来。他们,必然是……人间的执牛耳者!”
“的确如此……”金蝉道:“这才是冥殿的恐怖之处,即便彻底拔除冥殿,人间力量也必将伤筋动骨。”
秦无幽道:“伤筋动骨是无法避免的事情。在冥夜与人间开启最终决战之前,不将这些潜藏于血脉脏腑深处的‘毒瘤’剜除……人间,将毫无胜算。”
“越早将冥殿拔除,人间力量受到的损伤便少一分,胜算便多一分。”
顿了顿,秦无幽看向金禅,似开玩笑又似是认真,问道:“你觉得,以我如今之身……是否值得冥殿的‘冥尊’,亲自出手?”
金蝉心头剧震!
他看着篝火旁那袭玄衣,看着那张年轻却已承载了太多杀伐与传奇的脸庞。
冰圣宫一战,拖拽千万里黄泉,逆伐圣尊功成!秦无幽之名,早已响彻九州!
他是年轻一辈当之无愧的魁首,是人族气运凝聚的锋芒所向。
当然也更是冥殿“覆灭人间”宏大图谋中,最耀眼、也最碍眼的绊脚石!
“绝对有!”金蝉斩钉截铁地道:“冰圣之殒,已为你铸就不败神话。放眼此代,能引动冥尊亲自出手抹杀的……唯你一人!”
这实在不是恭维。
冥殿的冥尊,是隐藏在幕后的执棋手,轻易不会现身。
能让他们亲自下场,唯有值得他们落下“重子”的目标!
秦无幽,已然具备了这个“资格”!
篝火噼啪作响,映照着金蝉眼中骤然亮起的明悟之光。
他猛地抬头,死死盯住秦无幽,惊疑道:“所以,此去净土神州,拜佛问道是假,进一步参悟时空大道亦是手段……”
“你真正的目的,是要以身为饵,主动邀战冥尊?!你要在神古之路开启前,先一步掀翻这张棋枰?!”
“一个人有多强的实力,就该承担多大的责任。”秦无幽神色平静,淡淡地道:“冰圣寂灭前,以己身铺就前路;圣上布局多载,将执棋之位悄然交托。”
“他们已将棋局推至此刻,将这盘关乎人间存亡的大棋,强行置于我手。”
他微微低头,看着自己摊开的掌心,那掌纹交织着黄泉的轨迹与轮回的印记。
“退路,早已断绝。”他五指缓缓收拢,如同握住天下的权柄,道:“我退不了,我不能退,我不会退!”
“现在,该我落子了。”
金蝉沉默了良久,道:“冰圣前辈……她终究是心存死志,主动成全!”
“面对真正杀意滔天、手段诡谲的冥尊,你有几分把握?”
秦无幽笑了笑,说道:“面对连人间倾尽全力都无法拔除的冥殿,谁敢说自己有把握?”
“但若连落子邀战的勇气都无,何谈执棋?冥尊活了成千上万载岁月,早已是老狐狸,寻常饵食,岂能引其入瓮?”
“正因其活得够久,看得够透,才更清楚何为‘势’。”
“冰圣宫一战,我携黄泉而至,踏圣尊之殒登顶,锋芒毕露,气运已成。”
“此去净土,拜谒佛门,借圣地之威参悟时空,合情合理。然……”
“若我在前往净土的路上,或者说在净土参悟的关键时刻,遭遇意外袭杀……”
“你说,那些潜藏在暗处、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的冥尊,还能否坐得住?”
“除此之外,他们会不会恐惧,我在净土参悟之后,对时空与轮回的掌控更进一步,彻底超出他们的扼杀范畴?”
金蝉倒吸一口凉气。
主动暴露破绽,却将破绽置于佛门圣地这看似最安全也最凶险之地!
利用冥殿对轮回剑的忌惮与对佛门底蕴的未知,制造一个他们不得不铤而走险的时机!
“布局再精妙,终究需对手入局。”金蝉道:“对于那些活了万年的老怪物,耐心是他们最不缺的东西。他们若选择按兵不动,静待神古之路开启,或是派遣冥仙试探……”
“按兵不动?”秦无幽打断他,说道:“不会。因为他们输不起‘势’。”
“冥殿所求,是颠覆人间。此等逆天之举,必遭天谴人怨,气运反噬。”
“而我,身负往生镜和轮回剑,承载人族新世气运,我的‘势’每增长一分,他们成功的可能便弱一分。”
“冰圣宫后,我的‘势’已煌煌不可逆。若再容我踏入净土,借佛门气运再进一步,甚至通过佛门对于因果的手段……寻回轮回剑失落的那截锋芒!”
“届时,我的‘势’将彻底凝聚,他们等不起,更不敢赌!”
“所以,他们必须在我踏入净土、借势登顶之前,将我扼杀!而净土之外,神古之路开启前的这半年……便是他们最后、也是唯一的机会!”
“至于如何让他们入局……”秦无幽的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缓缓加深。
“饵要香,局要真。”
“我会让他们‘看’到……一个千载难逢的、足以让冥尊亲自出手一击毙命的‘完美时机’!”
金禅看着秦无幽。
而秦无幽则仰望星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