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夜静静地站在门口,双脚像是被钉在了地上一般,他微微眯起双眼,恍惚间,思绪如同脱缰的野马,仿佛一下子回到了遥远的前世——那时的邹善也是这般模样,总是在危机如同阴影般悄然来临之前,精心为他炖上一锅热气腾腾的汤。那汤的香气,就像一条无形的纽带,紧紧地连接着他们前世与今生的情感。
市局的内部厨房面积并不大,空间显得有些紧凑,但每一处都收拾得极为整洁,仿佛被一位强迫症患者精心打理过。不锈钢的操作台在顶灯明亮而柔和的光线映照下,闪烁着清冷的光泽,如同平静的湖面反射着月光。灶台上稳稳地炖着三个大小不一的砂锅,白色的雾气如同轻盈的云朵,从锅盖的边缘不断地溢出,袅袅升腾,仿佛是砂锅在诉说着它内部正在进行的热烈“烹饪派对”。最右边的那只砂锅,盖子被锅内不断翻滚的蒸汽顶得轻轻跳动,发出有节奏的“咔嗒咔嗒”声响,就像是一首美妙的厨房交响曲中的独特音符。
“坐。”邹善的声音低沉而温和,他伸出手指了指角落的那张小小的餐桌。桌上整整齐齐地摆着两套青花瓷碗筷,那细腻的瓷质在灯光下散发着温润的光泽,青花瓷上绘制的精美图案,仿佛在诉说着古老的故事。邹善径直朝着灶台走去,他的步伐稳健而有力,从刀架上抽出一把细长的厨刀,刀刃在灯光的照耀下,闪过一道耀眼的银弧,宛如流星划过夜空。
林夜并没有挪动脚步,他轻轻地靠在门框上,眼神专注地看着邹善。只见邹善熟练地伸出双手,手指稳稳地捏住砂锅盖的边缘,然后轻轻往上一掀。刹那间,翻滚的汤汁立刻涌起更大团的白雾,那白雾如同仙女的裙摆般轻盈地散开,带着冬瓜清甜和薏米独特香气的白雾,瞬间充满了整个厨房,让整个空间都弥漫着一种温馨而诱人的氛围。邹善的侧脸隐没在这层层蒸汽之后,原本眉眼间的冷峻线条,被这热气缓缓柔化,竟显出几分平日里罕见的温和,仿佛他的内心深处也被这温暖的汤香所触动。
“火候刚好。”邹善的声音带着一丝自信,他拿起长勺,在汤底中轻轻地搅了搅。此时,排骨已经被炖得酥烂至极,轻轻一夹,肉就会从骨头上脱落下来;薏米粒粒都绽开了花,像是一颗颗饱满的珍珠,在汤中散发着诱人的光泽。他忽然转过头,目光温柔地看向林夜,嘴角微微上扬,问道:“还记得你第一次喝这汤吗?”
林夜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门框上的木纹,那粗糙的纹理在他的指尖滑动,仿佛在唤醒他沉睡的记忆。他当然记得——那是前世一个狂风暴雨的夜晚,他高烧不退,整个人如同被火焰吞噬一般难受。邹善毫不犹豫地冒雨去药铺抓药,回来时浑身湿透,雨水顺着他的头发和衣角不断滴落,打湿了地面。但他顾不上自己,而是先为林夜炖了这锅汤。当时厨房里也是这样满是蒸汽,水汽弥漫在每一个角落,他烧得迷迷糊糊,意识有些模糊,只记得邹善喂他喝汤时,袖口滴下的水在床单上洇开深色的痕迹,那痕迹就像一幅水墨画,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记忆深处。
“不记得了。”林夜垂下眼睫,长长的睫毛如同蝴蝶的翅膀般轻轻颤动,遮住了他眼中复杂的情感。
邹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他并没有拆穿林夜的谎言,只是心照不宣地笑了笑。他转身取过砧板,打开冰箱的门,从里面拿出几根嫩绿的嫩葱。那葱叶翠绿欲滴,上面还带着清晨的露珠,显得格外新鲜。邹善手持厨刀,刀起刀落,动作干净利落,葱段被切成均匀的细丝,每一根都像是用尺子仔细量过般精准,整整齐齐地排列在砧板上。林夜注意到他左手食指上还缠着创可贴——那是刚才切姜丝时不小心留下的伤,创可贴上还能隐约看到一丝淡淡的血迹,仿佛在诉说着邹善为这锅汤付出的细心与关怀。
“尝尝咸淡。”邹善舀了小半碗汤,小心翼翼地递了过来。
那汤色清亮透明,如同一块温润的美玉,上面浮着金黄的油星,在灯光的照耀下闪烁着迷人的光芒。林夜接过碗,热气扑面而来,扑在他的脸上,带着记忆里那熟悉而又温暖的味道。他轻轻抿了一口汤,舌尖立刻尝到冬瓜的清爽,那清爽的口感如同夏日里的一阵凉风,驱散了口中的干涩;排骨的醇厚味道在口中散开,仿佛是岁月沉淀的精华;薏米特有的谷物香在喉间回甘,让人回味无穷。
“淡了。”他说,声音有些低沉。
邹善微微挑眉,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突然伸手轻轻抹掉他嘴角的一点油渍,指尖的温度如同触电般一触即离。林夜顿时怔住,这个动作太过熟悉——前世每次他说谎,邹善都会这样戳穿他。那种熟悉的感觉,就像一股暖流,瞬间传遍了他的全身。
就在这时,灶台上的砂锅突然“咕嘟”一声,汤汁溅出来几滴,落在金属灶面上,发出“滋滋”的声响,仿佛是灶面在抗议汤汁的“侵犯”。邹善连忙转身去调小火候,他的动作迅速而熟练。后颈露出一小片皮肤,上面有道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疤痕——那是当年斩断前尘时,被林夜的法术反噬留下的。那道疤痕就像一道深深的烙印,刻在了邹善的皮肤上,也刻在了他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