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全德与其子张毕德心若悬旌,惴惴不安。二人伫立于寻思堂之外,神色焦灼,张全德来回踱步,翘首以待堂内消息。
遽然间,但闻堂门猛然开启,九葵疾步而出。她气喘吁吁,疾声呼道:“少夫人...少夫人要临盆产子了!”
张全德惊呼一声:“还不速去延请产婆来!”
九葵面露难色:“恐已然来不及了!少夫人腹痛骤急,产程似箭,片刻难缓!”她脚步并未停歇,只在外面匆匆取水一盆,复又转身疾入堂内。
未几,但闻屋内传来一阵清越嘹亮的啼声,俄而,九葵怀抱婴孩,缓缓步出堂门。甫至张全德身旁,忽地扑倒在地。
九葵面露惧色,欲言又止,张全德见状,急如星火,厉声问道:“究竟何事?还不快说!”
九葵嗫嚅良久,说道:“少夫人所生...所生的乃是一个女娃。”她战战兢兢,将怀中婴儿举至张全德眼前,以供查看。
张全德惊愕万分,只见他身形一晃,竟颓然倒地,晕厥过去。
待张全德悠悠转醒,时已移日昃,夕阳西下,余晖洒于卧房榻上。他轻咳数声,幽幽唤道:“有...有人吗?”
张毕德自外而入,神色温润,抚慰道:“爹爹,母女平安,少夫人与小女皆无恙,您且宽心吧。”
张全德复咳数声,抚膺长叹,面色黯然:“此情此景,叫我何以安枕?魏升何在?速召他来见我!”
话音刚落,忽闻十六葵踉跄而入,伏地顿首,禀道:“主人,我今日已赶往魏升故里,但见其宅破败,四壁萧然。询之邻人,说他已携妻孥潜离开!”
全德如遭雷殛,以拳捶胸,嚎啕大呼:“跑...跑了?苍天何其不公,竟欲绝我张氏血脉吗”说罢,他又深咳了几声。
张毕德上前轻轻捶打张全德的后背,说道:“爹爹息怒,儿以为生男生女,皆承张家香火。况且女儿身未必逊于男儿,他日将祖传武学倾囊相授,令其执掌家业,光耀门楣。”
话音未落,但闻‘啪’的一声脆响,张全德一掌掴在毕德面颊上,斥道:"你懂什么?还不将那孽障关到监里去。”
张全德轻轻摇头,神色间满是忧虑,说道:“爹爹,你且于此处安心休息。外面那些江湖之士,儿当自往应对招呼。”
夜过二更,万籁俱寂,唯余清冷之气,萦绕于宫庄之内。月色如霜,洒于庭院,映出斑驳树影,更添几分萧索。
张全德卧于榻上,辗转反侧,心绪烦乱,难以入眠。终是按捺不住,他缓缓起身,拄起拐棍,徐徐朝着院外走去。
行至葵花阁外,忽闻阁旁暗处,有低语之声隐隐传来。张全德悄然隐于一旁的花丛之后,侧耳细听。
其中一身着青衣的弟子,压低声音说:“你可曾听闻,张毕德的老婆竟诞下一个女娃子。想那张全德大张旗鼓,将整个江湖之人请了来,欲借此彰显宫庄威望。如今却生出这等事来,面子可算是丢尽了!”
紫衣弟子嗤笑一声:“此又何足为奇!你难道不知?张毕德的前妻曾怀一个死胎,而今现妻又生了女娃,依我看,宫庄实乃不吉之地,恐有邪祟作怪。咱教主已然发话,明日一早便即离去,这《葵花宝典》虽为武林至宝,然寻找亦需命在。若我们跑得慢,只怕皆要命丧于此,到那时,宝典未得,反丢了性命,岂不冤哉?”
青衣弟子满脸疑惑,问道:“听闻张毕德的老婆孕已四旬,何以今日生产?莫非...?”
紫衣弟子嘴角轻扬,露出一抹冷笑:“这你还不明白吗?张毕德的老婆怕早与别人暗中勾搭上了。与张毕德大婚之时,那女人便已怀有身孕。今日所生,不知是何人的杂种。而那张全德竟视若珍宝,还妄图以这娃子延续张家香火,此等愚昧之举,实乃江湖笑柄。”
张全德听得真切,他忽然骤怒,目赤如血,俄顷,他喉间咯咯有声,竟僵立而毙。
时维暮秋,寒霜初降,木叶尽脱,枯枝槎枒,瑟瑟于西风之中。长天寥廓,雁阵南飞,哀鸣断续,若泣若诉。
葵花阁内素幔低垂,白烛摇红,青烟盘绕,阶下纸钱漫天,随风起落,簌簌有声。
灵堂之上,圣女们分列两侧,皆身着素服,面容哀戚,垂首而立,静守哀思。
张毕德伏地而号,其声凄厉,如裂肝肠。
此时,楚寻自外徐徐而来。她手中持香,缓步走向台前。至台前,她微微欠身,将香插入香炉,而后屈膝叩首,连叩三下,叩毕,她未作片刻逗留,转身离去。
静尘大师携九名弟子近前,她将拂尘轻轻一搭,双手立时结成一个佛印,口中念道:“阿弥陀佛,天有不测风云,张庄主既已登极乐之境,贫尼当为庄主诵经三日,以超度亡魂,愿其早脱苦海,往生净土。”
随后,静尘大师命弟子于院中设坛。坛上置蒲团十座,静尘及九名弟子依次落座,双手合十,闭目诵《阿弥陀经》。
此时,五仙教的罗小仙姗姗而来,其后,青城派、武当派和崆峒派掌门亦陆续而至。众人皆神色凝重,手持香烛,依次至堂前哀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