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楚寻于幽昏之中悠悠转醒。睁目四顾,但见身处一个小屋之中,这屋子茅草覆顶,竹木为墙,牖疏风入,不知是什么地方。
楚寻方欲动弹,忽然觉得上身微凉,垂目视之,胸前素帛紧缠,如缚白练。她心下一惊,本能地以手护胸,意欲起身,然足下稍一用力,‘哎呦’一声,她复跌坐在地上。低首再看,竟赤足无履,右脚裹着素纱,血迹隐隐透出。楚寻惊骇莫名,不禁失声大叫。
未几,但闻门外脚步声杂沓,一人掀帘而入,马彪手持小壶,壶中热气袅袅,似盛药汤。马彪见楚寻喧闹,说道:“你勿要吵闹!此处有倭寇盘踞,若叫他们发现,你必性命不保。”
楚寻切齿骂道:“你竟趁我昏迷之际,行那轻薄之举,实乃猪狗不如!我定将你这畜生碎尸万段。”她双手握拳,似要与马彪拼命。
马彪仰天大笑,道:“你容貌丑陋不堪,我又岂会作此等之事?适才倭寇将你打伤,你又失足崴脚。若不是我背你至此,帮你疗伤,你早就没命了。本以为你会感恩图报,孰料你竟诬陷于我。既如此,我多留无益,你好自为之,告辞!”
马彪愤愤将手中所的药壶置于草垛上。
楚寻道:“你这恶徒,做了恶事竟想一走了之吗?待我归去,必禀于宫庄的少庄主,令其率众将你马家上下荡平,为我报仇雪恨!”
马彪听此女子是宫庄之人,心中不禁一凛,随后说道:“马步芳虽坐拥西北,然其与宫庄素来交好,你休要在中间搬弄是非,挑拨离间。”
楚寻冷冷一笑:“你们马家都是一群淫魔!马步芳抓获无数黄花闺女,肆意侮辱之后,竟将她们的喜帕悬挂于屋外,向外炫耀。你既为马步芳的堂叔,想必有过之而无不及。你且老实交代,究竟糟蹋了多少女子?”
马彪挺直胸膛,他将头转向一旁,微微仰起,继而朗声道:“我马彪行得正、坐得端,向来不做此等龌龊之事!马步芳乃我上司,平日里他杀人越货,强抢民女,然我人微言轻,实难管束。若姑娘以为我与马将军一般,那便大错特错。”
楚寻目光中闪过一丝疑惑,旋即又冷冷问道:“既然如此,那你为何助纣为虐,为马步芳这般恶徒效力?”
马彪道:“我与马步芳同为马家之人。当年,我随马麒父子一同参军,后我幸得马步芳提拔,方有今日的地位。若无他的赏识与重用,便无今日的马彪。我为他做事乃理所应当。”
他神色坦然,无丝毫愧疚之色。
楚寻冷冷说道:“你与马家之事,我无心过问。然此刻,我命你速带我前往上新河镇,寻我妹妹。若你敢耍花招,我定将你阉了,送去宫庄当圣女。”
马彪不明白楚寻的意思,却无心追问,他继续说道:“上新河镇刚被倭寇扫荡,怕是你的妹妹已经没命,你现在受了伤,自身难保,还去管别人作甚,不过...若是你想给你妹妹立块墓碑,我倒是可以代劳。”
楚寻狠狠瞪了马彪一眼。其时,她一手紧握宝剑,一手轻抚胸口,良久,她贝齿轻咬下唇,强撑着缓缓起身,欲往门口踱去。奈何她身虚体弱,未及至门,便觉天旋地转,一个趔趄,跌倒在地上。
马彪疾步上前,伸手便托住楚寻的胳膊。不料,楚寻扬手便是一记耳光。马彪一时错愕,尚未回神,楚寻怒喝一声,倏地拔出宝剑,剑锋已稳稳架在他的脖颈上。
楚寻怒喝道:“你...你要干什么?”
马彪大声吼道:“你若想救你妹妹,便乖乖听话!”
他不容楚寻分说,猛地伸出双臂,如铁钳一般揽住楚寻的纤腰。楚寻惊呼一声,奋力挣扎,然他力大如牛,自己只得眼看被他摆布,却无能为力。
至门外,马彪将楚寻置于马背之上。他翻身上马,双腿一夹马腹,口中叱咤一声,那马如离弦之箭,撒开四蹄,风驰电掣般飞奔而去。
此时空中弥漫了一股硝烟与血腥的味道,马彪狂奔了一炷香的时间,便来到上新河镇,此时镇中尽是断垣残壁,瓦砾堆积如丘。梁木横陈,荆棘丛生,屋舍十有九倾,村中血气弥漫,腥臭刺鼻;井栏倾颓,井水尽赤。
楚寻大惊,她不顾脚腕疼痛,连忙来到镇西的一所茅屋之中,只见屋内狼藉满目,桌椅倾仆,橱柜大开,地上瓶罐破碎,瓷片四溅。
楚寻大哭起来,在呼声之中,似乎有女子声音从地下传来。这声婉转,带着几分怯弱与期冀。
楚寻大喜过望,眸中泪光尚在,却已绽出笑颜。她敛神细听,那声音似从地底传来。她顾不得周身伤痛,拼命将那散落满地的瓦屑石木翻开。每翻一块,口中大呼:“妹妹,你在何处?姐姐来救你啦!”
方翻寻间,忽见墙角处一块木板似有微动。楚寻凝目注视,但见那木板缓缓开启,少顷,雪有黎自那木板之下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她发丝凌乱,面容憔悴,好似刚经历一场浩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