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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京京都知道,可还是选择睁着眼睛说谎。
我把玻璃杯往茶几上一放,冰凉的杯壁撞得玻璃面发出脆响。
我把京京拉起来,让她坐在对面的沙发上。
她手指绞着洗得发白的牛仔外套下摆,那外套袖口磨出了毛边,拉链头还掉了漆,一看就是穿了好几年。
看着京京那张写满无助惶恐的脸,我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恻隐,终究还是压过了理智。
霍闲之前暗示我点到即止,我还是没忍住,多问了一句。
“京京,命能改,你信吗?”
我盯着她的眼睛,窗外的夜风卷着梧桐叶影,在她脸上晃出细碎的明暗。
京京的眼珠子顿了顿,像是卡壳的旧钟。
她似乎不懂我说的话,又似乎在努力理解我这句话的意思。
她先是眨了眨眼,接着又抿了抿干裂的嘴唇,过了足足有半分钟,才怯生生地开口,声音细得像蚊子。
“改命?符姑娘,你是说…像那些大老们一样,请大师来给自己续命?”
说到这她眼睛忽然亮了一下,随即又迅速黯淡下去,嘟囔道:“那得花很多很多钱吧?你也知道,我根本没有钱…”
我摇摇头,打断她的臆想,“不是。
我不要你的钱,况且你也确实没有。
谁也改不了你的命。
能改你命的,只有你自己。”
她惊讶着指向自己,“您说…我?”
“对,你。
今天太晚了,你也别折腾了。
院子那边还有间空着的客房,你先住下。”
“可姑娘还没告诉我,我改怎么改命?”
我顿了顿,给她指了条明路,也是最后的机会,“命就是一念之间。
选择不同的路,自然承担不同的后果,思想、性格、三观、人品、习惯改了,命自然就改了。
等你什么时候想清楚了,真想‘改命’了…就去天梯巷归藏楼找王徽音,告诉她你的决定。”
说完这些,我不再看她脸上是何反应,转身离开。
有些话,说三分留七分,种子埋下了,到底能否发芽,都要看她自己造化了。
回到房间,我长舒了口气,紧绷着的身子卸了劲,突然感觉有些累。
我坐在床沿,手指无意识地划着手机屏幕,忽然想起该给徽音打个电话。
电话响了三声就通了,可那边传来的声音有点喘,还带着点压抑的闷哼。
我皱了皱眉,把手机往耳边凑了凑,开门见山的问道:“你受伤了?”
徽音那边沉默了两秒,接着传来一阵布料摩擦的声音。
她的声音重新响起来时,尽量压得平稳,“没有,师父。”
“李茉莉那边怎么样了?”
我没接她的话,直接问正事。
“还在昏迷,她的三魂都不在身上,七魄晃得厉害。”
徽音的声音低了些,“我今晚试了招魂,可引魂铃迟迟没动静,她的魂像是被什么东西困住了,根本拉不回来。”
我听后有意考她,“你觉得是怎么回事?”
我顺手拿过桌上的水杯,喝了口温水,指尖能摸到杯壁的温度。
“应该是夺舍。有人把她的魂抽出去,让别的魂魄占她的身子。
她现在就是个空壳子,要是魂回不来,身体机能会慢慢衰退,最后…”
她没说下去,但我知道她想说什么。
最后就是一个死。
我捏了捏眉心,感觉太阳穴有点疼,继续问道:“招魂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会认为她的魂被困住了?”
徽音那边又顿了顿,像是在回忆,“我看到她在一个很黑的地方,奄奄一息。
可还没等我查到她在哪,护魂灯就灭了。
灭的那一刹那我看到一张脸,好可怕,好狰狞,还听到一个声音让我别多管闲事。”
“所以你才受伤了。”
我语气笃定,不再是疑问句。
电话那头静了几秒,接着传来徽音轻轻的叹气声,“我就是被气流扫到了,不严重的。师父你别担心,我自己能处理。”
“先找姜沫菡给你开些药,霍闲就在隔壁,实在不舒服就去找他。”
我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茫茫大雪。
“我明天有事,可能要晚点回归藏楼。正好明天是戊日,闭楼休息。”
“知道了,师父。”徽音应了一声,又叮嘱道,“今天雪大,你注意保暖,千万别着凉了。”
挂了电话,我把手机扔到床上,去浴室洗漱。
热水从花洒里喷出来,落在瓷砖上,氤氲的热气裹着我,让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些。
洗完澡换上干净的睡衣,钻进了并不算温暖的被窝。
被子上有阳光的味道,无论我回不回家住,青姨总是会在天气好的时候,把我的被子拿出去晒晒。
临睡前,我又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手机。
梵迦也还是没有回我的信息。
我想,他今晚大概不会回来了吧?
种种思绪纠缠,最终抵不过沉重的困意,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半梦半醒间,忽然感到腰间微微一沉,像是有什么东西压了上来。
我的身体瞬间绷紧,这是长期在危险里待久了养成的本能。
我猛地一个激灵,睁开了眼,屋内漆黑一片,瞬间有种莫名的失落感朝我袭来。
我一转身,看到躺在我身后,梵迦也的脸。
昏暗的光线,勾勒出他深邃的轮廓,还有那带着浅浅笑意的唇角。
我高高悬起的心,瞬间落回实处,长长舒了口气。
浑身紧绷的肌肉也放松下来,重新跌回柔软的枕头里,带着点刚醒的鼻音。
“你吓死我了,这么晚…你怎么还回来了?”
他没有回答,只是伸出长臂,一把将我捞进怀里,让我枕在他的臂弯上。
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传来的沉稳心跳,也能感觉到他周身弥漫着的疲惫。
下巴上甚至冒出了微微扎人的胡茬。
我心疼的想,他定是忙极了,所以才疏于打理。
“你不是想我了吗?”
他低声开口,声音因为疲惫而比平日更加沙哑磁性,像带着小钩子,刮过耳膜。
我把脸埋在他颈窝,贪婪地呼吸着属于他的味道,小声承认,“是啊…我每天每天都很想你。”
他在我额头上落下轻轻一吻,语气中带着歉疚,“对不起,最近没能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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