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蓝的天际模糊了遥远的星辰,眼前的一切皆是极致的幻境。
    他突然意识到,躺在他怀里的,只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温柔。
    在造梦人的梦中,被梦见的人醒了。
    ......
    “杀了我,才能救我出去。”
    “毁掉我,才能让我苏醒。”
    顾时彻的眼里,像是有恶魔深锁住。
    他低沉沙哑的嗓音直戳江晚晴的心脏,像无数蔷薇的花瓣飘舞在空中。
    顾时彻抬手,从她的抽屉里抽出一支钢笔来。
    笔盖旋开,金色的笔尖在银色的月光下折射出冰凉的光。
    他拉过江晚晴的手,把钢笔放在她的手心里,然后大手包住她的手,将笔尖抵在自己脖颈处。
    “瞄准颈动脉,只要用力就能刺穿,一定要一次毙命。”
    “宝贝力气太小了,我来帮你完成。”
    顾时彻微微低头,垂眸望着她,眼眸里是一片死寂。
    月光下,男人的面容苍白如雪。
    顾时彻慢慢闭上眼,眉头骤然拧紧,唇色泛白,似乎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江晚晴紧咬住唇,忍下哽咽的声音。
    她用尽全力去抵抗顾时彻的力量,不让笔尖刺进他的脖颈。
    笔尖离他的脖子仅剩一厘米,他蓄力,正想用力猛扎进去。
    江晚晴用双手好不容易拽住,钢笔掉在地上,笔尖被摔弯,溅出深蓝色的墨来。
    “顾时彻!你要干嘛!你疯了吗!”
    “晴晴,你不打算赌一下吗,杀了我,这一切就结束了。”
    “你疯了!你真是疯了!你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我是疯子,事实确实如此,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江晚晴的睫毛动了动。
    夜色下,他眉眼太像六月的雨,裹挟着湿热的晚风,潮湿又闷热。
    耳边,顾时彻清冷的嗓音再次响起,一声又一声唤着她。
    “晴晴,你知道我怎么发现这里不是真实世界的吗?”
    顾时彻抬手,面无表情指了指窗外的月亮。
    “从你回来后,月亮再也没动过,墙上的时钟也停了。”
    “这个世界的时间不再流动了。”
    江晚晴起身,望着窗外皎洁的月光,微风拂过吹起她的发梢。
    顾时彻凑近,抱住她。
    他的身体在发烫,灼热得厉害。
    顾时彻的手臂搂住她的腰肢发紧,半张脸埋进她的发丝里,恨不得把她揉进身体里。
    细微的电波流窜在两人之间。
    “晴晴,我是不是被困在这里了,所以你从另一个世界跑进来看我,对吧。”
    他猜到了。
    但他恨自己没有早一点猜到。
    明明在自己面前时,江晚晴不停发抖,喝汤的时候连勺子都拿不稳。
    尽管顾时彻不知道江晚晴是怎么进来的,但进入意识的过程一定很痛苦。
    顾时彻声音闷闷的,“晴晴,你太勇敢了太安静了。”
    “以至于我忘了你正在承受痛苦。”
    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她在颤抖呢。
    为什么没有就看见她咬白的唇呢。
    顾时彻大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头埋在她的颈窝里。
    江晚晴突然感觉脖子有些湿润。
    他流泪了。
    江晚晴的手抚住他的脸,轻轻抚摸着他的眼角。
    她见过很多次他的眼睛。
    温柔的,暴虐的,冷漠的,又或是染上欲望的。
    她也曾经见过他的眼泪。
    脆弱的,倔强的,全是不许她窥探的破碎面。
    但在这极致的幻觉里,顾时彻的神色变得那么陌生,人如同一具空壳。
    “杀了我吧,这是唯一能让我走出去的办法。”
    “只有在你手下,我甘愿死。”
    顾时彻一遍又一遍唤着她的名字。
    江晚晴举起双手,死命地捂住耳朵。
    “不可以...不可以...我没办法对你做那样的事。”
    “我怎么可能...亲手杀了你!”
    江晚晴哽咽出声,那处叫心口的地方疼得快要死掉了。
    “一定还有其他出去的办法,你不是...你不是已经猜到这是幻觉吗?”
    “那你...自己醒过来就好呀,命令自己把眼睛睁开。”
    江晚晴的眼泪一颗颗滑落。
    顾时彻失魂落魄,声线微颤。
    “晴晴,我是杀不了我自己的,我的意识杀不了自己。”
    “我试过了。”
    顾时彻在没有找到江晚晴的那段时间里,曾尝试过伤害自己。
    他用刀麻木割破自己的手腕,却没有痛感。
    顾时彻不禁低头望向自己的手臂,也没有伤痕。
    他割了一遍又一遍,感受不到一点疼痛,伤口瞬间愈合。
    但江晚晴打他的一巴掌,痛感明显,陆崎捶他胸口的那一拳,也有痛感。
    现在他所处在的世界,全是他的意识构成的。
    自己的意识是无法伤害自己的,唯有外界入侵的人。
    现在,江晚晴是唯一可以杀他的人。
    他也甘愿死在江晚晴的手下。
    顾时彻俯身,从枕头底下抽出早已准备的刀,将刀柄递给江晚晴,刀尖抵住自己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