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落难,他几乎是拼了命地在清理碎石,手指都划破了。为了寻找合适的支撑点,汗水早已浸透了他的背心。
成果忍着腹部的抽痛,也想上前帮忙,但稍微一弯腰俯身,伤口就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让他动作停滞。成果看着众人忙碌的身影,忽然想起:难道是昨天那怪物追来的时候撞塌了旧实验楼,赵文龙就是在那时被压住的?
“赵文龙,”成果靠近一些,提高声音问道,“你是什么时候被压住的?”
“昨天下午……差不多两点吧。”赵文龙的声音还算稳定,但脸色苍白,一看就很虚弱。
果然是那时候。成果心里一紧。“现在几点了?”他转头问周围的人。
“快九点了。”二班的李末看了看手表回答。
我居然睡了那么久?成果有些惊讶。看着眼前众人积极救援的场景,一种强烈的不安感却在他心底滋生。从昨天下午两点到现在,估摸着已经超过了十二个小时。那么……
那么……
不妙。
“停。都停下。不能搬。”成果大喊出声,声音因为急切而显得有些尖锐。
“不能搬?为什么?”正用力撬着一块石头的孙毅杰抬头看过来,满脸的汗水混合着灰尘,眼神里充满了不解,还有即将爆发的急躁。
“挤压综合征。”成果斩钉截铁地说,“现在把压着他的东西搬开,文龙会死的。”
“失血过多我懂。可文龙腿上的伤不是用布条扎紧止血了吗?”孙毅杰的耐心正在迅速流失,好兄弟就在眼前受苦,每一秒都是煎熬,他只想尽快把人救出来。
“什么征?搬开怎么就会死了?有这么邪乎吗?”二班的周昌明也凑过来,一脸困惑地问道。
成果深吸一口气。想着,是啊,当初了解到这个病时,他也觉得不可思议,甚至有点荒谬。但不知道不代表不存在。就像在雪地里不带护目镜会雪盲,深海潜水后不能快速上浮一样,生活中因为知识缺乏而产生的误解太多了。人往往对不了解的事物无法分辨其危险。
“不能搬。时间已经超过十二个小时了。”成果加重了语气,试图让现场每个人都能听清,“现在贸然搬开重物,他小腿里积累的坏死组织毒素会瞬间涌入全身血液循环,直接导致急性肾衰竭、高钾血症,甚至是休克。用不了几分钟,人就没了。”
“被东西压住了就搬开救人,天经地义。电视里不都这么演的吗?从来没听说过搬开还会死人的。”孙毅杰彻底不耐烦了,他丢开手里的工具,只几步就跨到成果面前,粗壮的手臂不知为何绷紧,仿佛要打人,“人就在眼前,按常识来,搬开不就完了?哪来那么多弯弯绕绕的道理。”
“常识有时候会害死人。”成果丝毫不退缩,迎着他的凶恶目光,“是有时间限制的。被压时间太长,肌肉组织坏死,就绝对不能直接搬开。”
“那你说怎么办?”孙毅杰几乎是吼出来的,唾沫星子几乎溅到成果脸上。
“唯一的办法……”成果顿了顿,最终艰难地吐出两个字,“截肢。”
“截肢?”孙毅杰的眼睛瞬间瞪圆了,仿佛听到了什么荒谬的言论。下一秒,一股难以抑制的怒火直冲他的头顶,孙毅杰没有任何预兆,突然抡起拳头,带着风声,狠狠砸在成果的脸颊上。
“砰。”
一声沉闷的响声。成果只觉得眼前一黑,金星乱冒,巨大的冲击力使他难以站稳,踉跄着后退几步,半边脸火辣辣地疼,嘴里尝到一股铁锈味。
“你在放屁。”孙毅杰追上来,指着成果的鼻子,破口大骂,“学习成绩没见你这么能耐。现在倒好,张口就要砍我兄弟的腿?我看你才是在害他。”
“就是。砍腿?成果疯了吧。那是腿,不是手指头脚趾头。”吕美娟在一旁尖声附和道。
“把文龙的腿砍了,你负责照顾他一辈子啊?”周昌明也加入了声讨的行列。
“站着说话不腰疼。”
“什么狗屁综合征,危言耸听。”
…………
七嘴八舌的指责如同冰雹一样砸向成果。成果抹了一把鼻子流下的温热液体,是血。他没有争辩,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
成果其实很少与人争论,不是因为他善于忍让,而是他深知大多数争论都徒劳无功。就像网上那些动辄几百楼的骂战,到最后往往忘了初衷,只剩下一地鸡毛。要说服一个人实在太难了。争论的终结,往往不是因为一方被说服,而是双方都感到了无趣和疲惫。
成果太清楚争论中那些常见的套路了,比如:抓住对方口误穷追猛打;一个问题反复问;指责对方双标;故意说些挑衅的话;无限扩大争论范围;扣上一顶大帽子……
为什么会有争论?因为知识储备不同,价值观不同,立场不同,认知不同。知识差异导致看问题的角度天差地别;价值观碰撞带来思想上的水火不容;立场决定了屁股坐在哪边;再加上人的不服输心理,争论只会越来越激烈。就算明知自己理亏,很多人也会死撑着继续顶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