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雾气弥漫,门柱上凝结着晶莹的露珠,仿佛一层薄纱笼罩着整个世界。戚福负手而立,站在褪色的竹帘后面,凝视着远方,眯起眼睛,似乎想要穿透那层浓雾,看清远处的景象。
远处的晒栗米场上,人影稀疏,宛如风中的枯枝般摇曳。戚福眯起眼睛,扫视着那些弓着背劳作的佝偻身形,他们的身影在晨雾中显得模糊而微弱。他的喉结微微滚动,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喉咙里翻涌,然而,他还是强行将那股腥气咽下,然后才缓缓开口。
戚福开始接手走寨的一切事务,这是他在经历了血腥的两日之后所必须面对的。至于栾卓提议挂一面旗子的要求,戚福毫不犹豫地否决了。他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他不想让任何人察觉到这里的变化。
“旗子不必。”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仿佛这四个字已经在他心中默念过无数遍。当他说出这句话时,食指轻轻地叩击着石桌的一角,发出清脆的声响,如同檐外惊飞的雀鸟扑棱翅膀的声音,恰好敲碎了这句话的尾音。
栾卓单膝点地,他的身影在身前微微晃动,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牵引。他的右掌紧握着刀柄,虎口处的厚茧因为摩擦而发出轻微的簌响,这声音泄露了他内心的三分焦躁。
戚福缓缓转过身,他的目光投向远处的山峦,只见那山后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积雪,宛如银装素裹的世界。这景象让他心中不禁涌起一丝怅惘,仿佛那积雪也掩埋了他心中的某些东西。
就在他转身的瞬间,他瞥见了栾卓欲言又止的模样。栾卓的嘴唇微张,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戚福的心中微微一动,他能感觉到栾卓的犹豫和不安,但他并没有追问,只是默默地看着栾卓,等待着他自己决定是否要说出心中的话语。
少爷当下究竟是考虑到了什么难处呢?栾卓心中暗自思忖着,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像砂纸打磨铁器一样粗粝的声音。他的脖颈微微低垂着,仿佛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压制,完全没有了往日的骄傲和自信。
然而,当晨光洒落在他的身上时,却将他后颈那道蜈蚣状的箭疤完整地勾勒了出来。这道疤痕狰狞而丑陋,仿佛是他生命中的一道无法磨灭的印记。
就在这时,戚福突然发出了一声嗤笑。这笑声在清晨的寂静中显得格外突兀,让人不禁心生寒意。他那宽大的手掌如同一只凶猛的野兽,猛地覆盖在了栾卓绷紧的肩胛上。
栾卓的身体猛地一颤,他能感觉到戚福的指尖深深地陷进了他肩头的缝隙中,甚至触碰到了那一层潮湿的汗意。这种感觉,就像是多年前他按着那匹垂死的战马抽搐的脊背一样,让人毛骨悚然。
走寨里的许多东西都已经相当完备,无需进行过多的调整。尽管之前有一部分人被杀,但只要将戚福带来的人填补进去,一切就能够恢复正常。人们的日常生活并不会受到太大影响,该怎么过日子,就还是怎么过日子。
然而,对于那些心怀不轨的人,就只能交给栾卓去仔细甄别了。毕竟,不能让这些人在这里惹出太大的乱子。“有些事情,其实没有必要过于较真。现在我们有了这样一方天地,也算是有了一个新的家。过去怎么做,以后还是怎么做就好了。”栾卓听着这句话,喉咙不禁微微滚动,似乎想要反驳些什么,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当他抬起眼眸时,那对瞳仁中映照出的,是破碎的晨曦之光,宛如经过淬火的匕首一般,冰冷而锐利。就在这时,院墙之外突然传来一阵孩童们追逐嬉戏的欢叫声。戚福闻声,直起了原本有些弯曲的腰背,然而,他的半边面容却在瞬间被阴影所吞没。
当暮色如轻纱般缓缓爬上寨墙,栾卓的身影在冷风的吹拂下,如同被夜色吞噬一般,迅速地消失在了路的尽头。
戚福站在原地,目光凝视着墙头,仿佛那里还有栾卓的身影。夕阳的余晖如血般洒在寨墙上,将那最后的一缕残阳染成了深红色,而栾卓的身影在这残阳的映照下,被拉得长长的,宛如一支长枪,直刺向远方的黑暗。
戚福的双脚像被钉住了一样,无法挪动。他的视线紧随着那长枪般的影子,直到它完全消失在视线之外。然后,他的身体才像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一般,缓缓地动了起来。
他的脚步有些踉跄,似乎每一步都需要付出巨大的努力。他的右手不自觉地摸向怀中,那里藏着一个早已被染成血色的香囊。香囊上,用金线勾勒出的“福”字,在血污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刺眼。
戚福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一些人的面孔,那些面孔或清晰,或模糊,有的是他熟悉的,有的则是他从未见过的。这些面孔在他的脑海中不断闪现,如同电影中的片段一般,让他的思绪变得混乱不堪。
当这场白毛风雪终于过去之后,整个世界都被一层厚厚的积雪覆盖着,仿佛银装素裹的童话世界一般。然而,在这片洁白之下,寒冷的冬天也即将走到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