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珏听到“登基为帝”四个字,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进路边的草垛里。
他连忙稳住身形,俊脸紧绷,似什么都没发生,“嘘!云姑娘,这话可不敢乱说。”
云洛曦看着他强装镇定的模样,唇角极轻微地勾了一下,随即恢复那副无辜的神情:“不是你自己非要问的么?除了当皇帝,我想不出更风光的了。”
她顿了顿,慢悠悠补充道,“不过,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与你又没什么关系,你这般纠结做什么?”
钟离珏:“……” 他感觉自己心口被扎了一刀,还是他自己递的刀子。
怎么能没有关系呢?
关系大着呢!
“你不觉得……” 他试图挣扎一下,“其实,其实考个举人,也能做官了,也挺风光的,对吧?”
云洛曦停下脚步,转过身,日光在她浓密的睫毛上投下小扇子般的阴影。
她认真打量了他片刻,直看得钟离珏头皮发麻,才轻轻“唔”了一声。
“举人么……倒也并非不可。” 就在钟离珏眼睛刚亮起一丝微光时,她又慢条斯理地接了下去,语气带着点天然的娇憨和残忍,“只是,我依稀记得往年状元、榜眼、探花的名讳,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对于寒窗苦读十数年的学子来说,一朝中举确实挺风光的,可这时候就跟她讨价还价,她云洛曦像是那么好说话的人吗?
“我小的时候,静安寺的大师曾给我算过命,他说我这辈子会大富大贵,风光无限,那时我觉得这都是废话,我堂堂侯府嫡女,只要父亲不犯错,我自然一生顺遂。
可如今看来,大师说的‘风光’,或许并非指我自身,而是指我未来的……夫君?”
她说到这里,恰到好处地停顿了一下,微微侧过头,日光勾勒出她纤细优美的脖颈线条,天然魅人之姿。
“所以,若真有那么一日,”她声音轻得几乎像叹息,却又清晰地钻进钟离珏的耳朵里,“我的夫君,总不能比我从前在侯府时见过的那些青年才俊……差太多吧?
否则,岂不是连我自己,都要瞧不起自己了?”
这话像是一把软刀子,精准地戳中了钟离珏最敏感、最焦虑的那根神经。
她不是在嫌弃他,她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一个曾经站在云端、见过真正“风光”的贵女,跌落凡尘后,对自身命运最后的、也是最固执的坚持。
她可以忍受粗茶淡饭,可以忍受乡野生活,但绝不能忍受自己未来的依靠,是一个平庸之辈。
这种“不能忍受”,无关爱慕,纯粹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骄傲和底线。
钟离珏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仿佛被人无声地扇了一巴掌。
他方才那点“考个举人也行”的侥幸心理,在云洛曦这番轻飘飘的话语面前,显得何其可笑、何其卑微!
他怎么能……怎么舍得让她委屈自己?
一股前所未有的决心和血气猛地冲上头顶。
不就是科举吗?不就是进士及第吗?别人能行,他钟离珏为何不行?!
祖父是太傅,他爹也是三元及第,他如果籍籍无名,他怎么有脸向她表达自己的心意?
“我知道了。”
他想说他一定会用功读书,绝不辜负她的期望,可终究没敢把这句话说出来。
云洛曦站在原地,看着他几乎跑出残影的背影,微微挑眉。
系统在她脑中啧啧称奇:“曦曦,你这PUA的功力真是越来越出神入化了!看把这孩子给刺激的,恨不得立刻悬梁刺股,给你考个状元回来当聘礼!”
云洛曦唇角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转身步履轻盈地朝家走去。
“这才哪到哪。路还长着呢。”
如果能一直坚持便算了,如果只是一时兴起……
她想到老夫人的嘱托,轻笑一声,如果只是一时兴起,怕是老夫人对她的态度也会改变,今日这般可爱,也不过是她还有利用价值罢了。
利用一个少男的爱慕之心,啧,真是百利无一害。
“那他要是真考不上怎么办?”
“考不上便考不上,”云洛曦浑不在意,“重要的是这个过程。他总要学着为自己的人生负责,而非终日浑浑噩噩。”
系统:“……说得好有道理,我竟无法反驳。”
它总觉得宿主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云洛曦没说的是,如果他真的用心绝对不会考不上,老夫人跟她说过,钟离珏打小便聪明,说是神童也不为过。
她有些好奇,什么样的变故能让他从神童变成不学无术的公子哥呢?
“小白,说说吧。”
“……说…说什么?”
“你不是能知道其他人的前尘往事吗?跟我说说钟离珏以前发生的事。”
系统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调取数据,然后才用一种略带唏嘘的语气开口:
“这气运之子,以前确实是个天之骄子,可惜……造化弄人。”
“他八岁之前,跟随时任青州通判的父亲钟离长风以及母亲林氏在任上生活。林夫人出身京中翰林院学士林家,是家中嫡幼女,自幼备受宠爱。不仅容貌出众,更是知书达理,琴棋书画皆有涉猎,在京中闺秀中颇有才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