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田兴冲冲地跑来找肖菲。
“肖菲,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找到一个会作曲的了!”
肖菲刚输完液,一只手正按着药棉止血。
“田田,人还没到呢,声音先到了。上哪找的?”肖菲说。
“这叫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就在病区。”田田认真地说。
“不错啊,说话都文绉绉的了,看来小郑老师把你教得不错。”肖菲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笑什么,还不允许人进步了!”田田说。
“不让人笑?笑也分好多种,赞美地笑,欣赏地笑,喜悦地笑......”
“好了,说不过你。刚才和你说,你好像没听见似的,我来是告诉你,我们的工作有进展了。”
“你说的是哪一件?你成天能说上一百件事,我哪知道哪件是重点。”肖菲止住笑,看向田田。
“瞧你说的,目前最重要的事,要给红丝带写一首歌!”田田嗔怪地说,“你一点儿都不上心。”
“我伤心了。我又没学过作曲,你让我怎么办?”肖菲愁眉苦脸地说。
“我找到了一个很好的人选。我听说病房里就来一个会拉提琴的病友。”
“男的还是女的?你消息那么灵通?”
“女的!”田田得意地说,“没有我田田不知道的事!”
肖菲一下就坐了起来,把药棉往床底下的垃圾桶一扔,穿上鞋子,就要走。
“走啊,我们去找她去!会拉提琴,成天和乐谱打交道,没准真的会作曲。”
“也不一定啦,我也是瞎猜的。我还不认识那个人,只知道她叫小琴,22床!”
“别人说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道理应该差不多吧,琴谱看多了,自然而然水到渠成就会了吧?刚才你说她叫什么名字?”肖菲重复了一遍那个名字。
小琴?
“小琴!22床!”张雯肯定地对朱槿说。
“她已经‘拉小提琴’啦?”
“我估计是。实习护士都找不到扎针的血管。”
“很棘手的病人,马上准备做颈深静脉穿刺!”朱槿说。
张雯急忙点头,她说马上准备,还大声地叫实习护士去病房辅助朱槿完成注射。
为什么朱槿她们会这么紧张?
因为这个病人是吸毒者。吸食毒品有口吸、鼻吸、口服、注射等多种方式,这些方式会随着吸毒者成瘾儿步步升级。
最初吸食毒品的方式通常是口鼻吸入,渐渐地,吸毒者的毒瘾越来越大,口鼻吸入已经不能满足他们的需求。
这时候,吸毒的方式就发展到注射,就是往肌肉、皮下和静脉注射毒品。往胳膊上注射的动作,被吸毒者称作“拉小提琴”。
一旦发展到“拉小提琴”的地步,就属于深度吸毒了。
还有人用危害性更大、更危险的颈动脉、股静脉注射等方式,俗称“开天窗”。如果用这种方式吸毒,那就是死神之吻。
朱槿和实习护士快步走到病房,22床病人躺着,看上去特别瘦弱。
“小琴。”朱槿轻轻地叫了一声。
那个叫小琴的转过来,看上去也不过二十六七岁,脸上还有青春的痕迹,可是躯体却只剩下干瘪的骨架。
“我是护士长。”朱槿说,“让我检查一下。”
小琴面无表情地躺着,说没救了吧。
朱槿开始检查,静脉血管已经阻塞,怪不得护士找不到可以扎针的血管。只有长年注射毒品的“瘾君子”才会这样。朱槿看了一眼小琴清秀的脸庞,心痛不已。
小琴的两只眼睛大而无神,空洞得就像深渊。
“准备颈深静脉穿刺!”朱槿对实习护士说。
朱槿靠近,把小琴的头推向一边,用戴着手套的手在她细长的脖子上轻轻地拂动。
“现在我来给你打麻药,打的时候不疼,就是稍微有点胀胀的感觉,一会儿就没事了,你要忍住啊。”
小琴僵直地躺着。她的思想还能动,还在飞快地动。她的心没有死,在说小琴啊,假如有下辈子,一定好好活。
脖子上的胀痛感越来越强,小琴轻轻地哼了一声。朱槿敏感地捕捉到了。
“忍一下,我马上就好。”朱槿安慰道。
小琴慢慢地进入了局麻状态。
朱槿麻利地进针,针管马上见到了回流血,血色是暗红色的。
“穿刺成功了!”实习护士叫了一声。
“别说话!”朱槿轻轻地说。
“好了吗?”虽然是局麻,小琴的意识是清醒的。她想知道给自己扎针的护士,做到了哪一步。
“别着急,我马上就好。”朱槿说,尽管她的语气很放松,可是实习护士看到护士长的额头上渗出了汗。护士长不示意,她站着不敢动。
朱槿弓着身子,低着头,全神贯注地操作着。
封管!从扎针到封管,整个过程也就一两分钟时间,可却是一项高难度的技术工作。朱槿一气呵成地完成了,实习护士屏住呼吸,看得惊呆了。
朱槿稍微歪了歪头,实习护士懂朱槿的意思,这才拿着手里的纱布轻轻地在她额头上摁两下,汗珠被吸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