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殿里的烛火摇摇晃晃,将芙蕖的影子投在屏风上,细细瘦瘦的。她接过他手中的玉佩和外袍。她指尖触到他微凉的袖口,瞥见他紧蹙的眉峰,便知今夜刘休远心绪不佳。
“殿下,先用些参汤吧?”芙蕖的声音轻得像殿角垂落的流苏,她已在小炉上温着汤,此刻正袅袅冒着白气。
刘休远没应声,径直走到榻边坐下,抬手揉着发胀的额角。烛火在他侧脸投下深影,平日里温润的眉眼此刻覆着一层冷霜。芙蕖端来汤碗,屈膝跪在他面前,小心翼翼地用银勺舀起,吹了吹才递到他唇边。
他就着她的手喝了两口,忽然抓住她的手腕。青禾身子一僵,抬眼便撞进他沉沉的眸子里,那里面翻涌着她“刘休龙……”他低声嗤笑一声,指腹无意识摩挲着她腕间细腻的肌肤。”
芙蕖不敢接话,只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以为又是王鹦鹉的事情。她其实是嫉妒王鹦鹉的。进东宫三个月,殿下待她不算薄,可他看她的眼神,永远像在看一件趁手的物件。
刘休远往后倚在榻背上,望着帐顶绣的缠枝莲纹出神。殿内静得只闻烛花偶尔爆出的轻响,芙蕖跪坐在一旁,见他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榻沿,便轻声道:“殿下若是心烦,妾给您按按头吧?”
他侧过头看她,她的脸在烛火下显得格外柔和,像浸了水的玉。他点了点头。
芙蕖跪到他身后,指尖带着恰到好处的力道按在他的太阳穴上。她的动作很轻,带着一种安抚的意味。刘休远闭着眼,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皂角香,混杂着殿内熏香的味道,竟奇异地让他平静了些。
“你说,”他忽然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是不是所有人都觉得,我这个太子,当得很容易?”
芙蕖的手顿了顿,轻声道:“奴婢不懂朝堂事,只知道殿下每日寅时便起,读书到深夜,从不敢懈怠。”
刘休远目光扫过她发间的珠花——那是前日他随手赏的,此刻看着却觉得艳俗。
用过晚膳,芙蕖伺候他读书。他坐在案前,翻看奏折,她便在一旁研墨,偶尔为他添些茶水,两人之间没有多余的话。
夜深了,刘休远放下书,揉了揉眉心。芙蕖上前,轻声道:“殿下,歇息吧。”
他点了点头,起身往榻边走去。芙蕖铺好床,便垂手站在一旁。
“站着做什么?睡吧。”刘休远掀了掀锦被,语气依旧硬邦邦的。
芙蕖愣了愣,怯生生地褪了鞋,挨着床沿躺下,身子绷得像块木板。她知道太子殿下心里装着王鹦鹉。
不知过了多久,刘休远的呼吸渐渐沉了些。芙蕖以为他睡着了,紧绷的身子刚要放松,却感觉他忽然翻了个身,朝着她的方向。
她的心猛地一提,下意识地往外侧缩了缩,却被他抬手按住了肩膀。他的指尖微凉,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
“别动。”他的声音就在耳边,带着一丝沙哑,听不出情绪。
芙蕖僵住了,连呼吸都忘了。他的手臂横过来,将她往中间带了带,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的体温,还有那沉稳有力的心跳。
“殿下……”她的声音有些发颤,不是因为羞怯,是因为陌生的靠近带来的恐慌。
他没应声,只是静静地躺着。过了一会儿,才低声道:“每次都这么紧张?”
芙蕖垂下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影:“妾……不敢。”
“没什么不敢的。”他的指尖在她肩上轻轻动了动,像是无意识的动作,“这是你的本分。”
芙蕖依言躺下,浑身绷得像块石板。帐幔外的烛火被夜风吹得晃了晃。
刘休远翻身时带起一阵风,帐幔上绣的缠枝莲影在芙蕖脸上晃了晃。她屏住呼吸,听着他不均匀的呼吸声。
“你就不能放松些?”他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不耐。
刘休远却突然伸手过来,一把攥住她的手腕。芙蕖疼得闷哼一声,眼眶霎时红了。
“怕我?”他的指尖摩挲着她腕间那道细瘦的骨头,语气听不出情绪。
烛火“噼啪”爆了个灯花,映得他半边脸亮堂起来。她忽然鼓起勇气抬头,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睛里,声音细若蚊蚋:“殿下……妾不敢。”
“鹦鹉她就。”他顿了顿,想起王鹦鹉来,没再说下去,只翻了个身。
芙蕖蜷起手腕,那处的疼意顺着骨头往心里钻。她望着帐顶的暗纹,忽然想起前日路过花园,看见王鹦鹉,就是一个宫女怎么太子和武陵王都喜欢她 。
夜风吹得窗棂响,烛火渐渐弱下去,屏风上的芙蕖影子也淡了,像要融进夜色里。刘休远的呼吸渐渐匀了,芙蕖却依旧睁着眼,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才敢悄悄侧过身,望着他沉睡的侧脸。
他睡着时倒少了些戾气,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芙蕖伸出手,指尖在离他脸颊寸许的地方停住,终究还是缩了回来,攥成个空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