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回,张诚君踏过那界限分明的空间涟漪,双足落于实处,整个心神瞬间被眼前的景象攫住,仿佛跌入了一个凝固了无尽时光的琥珀之中。虚空秘境的“空”,并非一无所有,而是一种超越了寻常认知的“有”。空气澄澈得令人心悸,吸一口,肺腑间流转的竟是精纯得难以言喻的先天灵气,带着一丝亘古的冰凉。抬头望去,没有日月星辰,唯有一片柔和、恒定、仿佛由最纯粹的光之本源织就的天幕,无边无际,散发着温润如玉的光辉,均匀地洒落下来,将目之所及的一切都笼罩在一种永恒、静谧、近乎神性的氛围里。时间在这里仿佛失去了流淌的刻度,只剩下一种沉甸甸的、令人屏息的“存在”感。
脚下,一条小径蜿蜒而去,直入视野尽头那氤氲的仙雾深处。小径由无数浑圆的鹅卵石铺就,每一颗都温润如玉,浸染着漫长岁月才能赋予的深沉光泽。它们并非杂乱堆砌,而是以一种玄奥的韵律排列,隐隐契合着某种天地至理,行走其上,竟有细微而稳定的灵气从足底涌泉穴丝丝缕缕渗入,温和地滋养着经脉,如同大地沉稳的心跳。小径两旁,是难以想象的丰饶。奇花异草,形态各异,色泽瑰丽得超越了人间画师的调色盘。有花瓣如琉璃般剔透,内蕴星辰流转;有叶片似碧玉雕琢,脉络流淌着液态的翠光;更有藤蔓缠绕古木,垂落下的果实形如婴孩,散发出令人神魂俱醉的异香。浓郁的生机与精纯的仙灵之气在此处几乎凝成实质,化作肉眼可见的淡淡光雾,如纱如幔,缭绕升腾。每一次呼吸,都像是饮下琼浆玉液,体内沉寂的法力也随之微微共鸣、雀跃。
然而,这仙境般的丰美之下,却潜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孤寂。太静了。除了风拂过仙草时叶片极轻微的沙沙声,再无其他活物的气息。没有鸟鸣,没有虫吟,甚至没有寻常洞府应有的灵兽守护。这种绝对的、近乎真空的寂静,将眼前生机勃勃的景致反衬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空旷与寂寥。仿佛这满园奇珍,亿万年来只为自己绽放,无人欣赏,无人采摘,只在这凝固的光阴里,独自绚烂,独自等待一个渺茫的可能。
小径的起点,一方古朴石碑静静矗立。碑体非金非玉,呈现出一种沉郁的玄青色,仿佛由整块星辰陨铁打磨而成,表面光滑,却又在细微处布满难以觉察的天然蚀痕,那是时光之刃留下的最深刻印记。碑上无字,唯有天然形成的几道深邃纹路,蜿蜒虬结,隐隐构成一个模糊而玄奥的符号。张诚君收敛心神,指尖凝聚一丝精纯神念,小心翼翼地触碰碑体。神念探入,如泥牛入海,只感到一种浩渺、苍茫、如星空般无垠的“空”。没有留下名号,没有记载功勋,甚至没有一丝警示或指引。这无字之碑,更像是一个沉默的界标,一个存在本身即为意义的证明,无声地诉说着主人那超然物外、无需赘言的心境。
他收回手,沿着鹅卵石小径向前行去。脚步落在温润的石子上,发出极轻微的、富有韵律的声响,在这绝对的静谧中显得格外清晰,仿佛是他叩问这沉寂秘境的唯一回音。两旁的仙葩灵药在光雾中摇曳生姿,释放着醉人的芬芳与精纯的灵力,却无法驱散那弥漫在空间深处的、无形的等待与孤独。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踏得沉稳,神念如无形的触角,谨慎地扫过路径两侧每一寸土地,每一株灵植。这看似无害的仙境,直觉告诉他,绝非坦途。
果然,前行不过一炷香的时间,空气骤然变得粘稠。前方丈许之地,光线微微扭曲,仿佛隔着一层荡漾的水波。一股隐晦而强大的空间禁锢之力悄然弥漫开来,无声无息地封锁了去路。这禁制无形无质,若非张诚君神念已达化境,感知入微,几乎难以察觉。一旦踏入其中,空间瞬间错乱折叠,咫尺便是天涯,寻常仙神恐怕顷刻间便会被放逐至秘境边缘的虚空乱流之中。
“虚空禁?”张诚君目光微凝,脚步顿住。他并未强行破开,而是原地盘膝坐下,十指翻飞如蝶,无数道肉眼难辨的淡金色符文自指尖流淌而出,如同活物般游弋向前,小心翼翼地接触、解析着那片扭曲的空间波纹。符文与禁制接触的刹那,发出细微的“滋啦”声,如同水滴落入滚油。他全神贯注,额角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神念高速运转,推演着这古老禁制的节点与流转规律。时间在无声的对抗中流逝,足足过了半个时辰,他眼中精光一闪,双手猛地向两侧一分!一道细微的金线凭空斩落,精准地切入那扭曲空间的核心节点。如同撕裂一幅无形的画卷,前方的禁锢之力悄然消散,扭曲的光线恢复了平直。
他起身,继续前行。接下来的路途,印证了他的谨慎。小径看似平和,实则步步杀机。有时脚下看似坚实的土壤,踏上去的瞬间却化作吞噬万物的流沙陷阱,内蕴九幽寒气,能瞬间冻结金仙之躯。他身形如烟,在电光火石间挪移避开,反手一掌拍出,蕴含破禁真解的掌力轰入流沙核心,将其暂时固化。有时头顶虚空毫无征兆地垂落亿万道细如牛毛、无色无影的“蚀神针”,专破护体神光,直刺元神。他周身亮起一层朦胧的混沌光晕,将蚀神针无声湮灭,同时指间弹出数道符文,钉入虚空特定方位,暂时扰乱这杀阵的运转枢纽。更有甚者,路径两侧看似普通的仙草,在他经过时骤然暴起,藤蔓如毒龙绞杀,花瓣化作锋利无匹的刀刃,蕴含着剧毒与毁灭法则。他身法如电,在刀光藤影中穿梭,指尖剑气纵横,精准地斩断其灵力核心,令其重新归于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