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回,张诚君身形如电,掠回飞舟甲板,衣袂带起的劲风卷起几片飞旋的陨石。众人围拢上来,目光里交织着关切与疑惑。他言简意赅:“前方涡流,凶险难测。”声音沉凝,字字如石投入众人心湖,激起不安的涟漪。
无需更多解释,行动便是命令。他袍袖一拂,须弥空间的门户无声开启,柔和而深邃的光晕弥漫开来。神兽们低吼着率先踏入,灵兽振翅紧随其后,年轻的弟子们虽面有迟疑,但在张诚君不容置疑的目光下,也鱼贯而入。最后一位弟子的身影消失在光晕中,那门户倏然闭合,仿佛从未出现。飞舟甲板瞬间空荡下来,只余他一人独立舟头,与呼啸的罡风、前方那无声旋转的庞大漏斗状涡流对峙。天地间仿佛只剩下这孤绝的身影与那吞噬一切的幽暗巨口。
飞舟被他收起,他独自悬于虚空,神识如无数无形触须,小心翼翼探向那漏斗中心。涡流并非狂暴的撕扯,反而呈现出一种奇异的秩序感,空间之力如温顺的丝绸被无形的手指缓缓捻动、扭曲、吸入核心深处。那中心点幽暗深邃,仿佛宇宙诞生前的奇点,散发出一种亘古、寂寥又蕴含无限可能的玄奥气息。艺高人胆大?张诚君嘴角浮起一丝近乎自嘲的弧度,旋即被决然取代。自己的修行之路,何曾有坦途?他深吸一口气,周身元力如炽热的熔岩瞬间奔涌,在体外形成一层近乎实质的淡金色护体罡罩,神念更是凝聚到极致,化作一层无形的精神甲胄。不再犹豫,他一步踏出,身影如离弦之箭,精准地投向那漏斗幽暗的核心。
天旋地转!并非狂暴的撕扯,而是整个时空的概念在瞬间被彻底颠覆、重组。上下左右失去意义,前后古今混淆不清。身体仿佛被无形巨手揉捏、拉长,又在下一瞬被压缩至微尘。感官被剥夺,唯有灵魂在时空的乱流中沉浮。不知过了刹那还是永恒,脚底骤然传来坚实触感——并非冰冷的岩石或松软的泥土,而是一种温润如玉、带着奇异弹性的质地,仿佛踏在某种活着的巨大生灵的脊背之上。
眩晕感如潮水般退去,张诚君猛地睁开双眼。
一片无法用言语描述的瑰丽世界,猝不及防地撞入他的视野,撞入他的神魂深处。
天空,并非蔚蓝,而是一种深邃、均匀、流动的“空无”之色。没有太阳,却有无处不在的柔和天光,仿佛整个苍穹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发光体。几缕极淡的、宛如液态星光的银色流云,以极其缓慢、近乎凝滞的姿态在极高处飘荡,拖曳出梦幻的光痕。
空气清新得令人窒息,每一次呼吸都仿佛有无数微小的、纯净的生命能量顺着经脉涌入四肢百骸,涤荡着每一个角落。这不是寻常的天地灵气,它更精纯、更古老、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虚空本源气息,仿佛本身就是构成法则的细微粒子,无需炼化,便能滋养万物。
他脚下所立,是一片微微隆起的缓坡,覆盖着厚厚一层奇异的“草毯”。那并非凡草,草叶纤细如发丝,通体呈现出半透明的琉璃质感,脉络中流淌着极淡的七彩微光,随着微风拂过,整片草坡便泛起一片柔和迷离的光晕涟漪,如同无数微小的彩虹在流动。草间点缀着无数指甲盖大小的花朵,花瓣薄如蝉翼,近乎透明,花蕊却闪烁着细碎如星辰的金芒。它们无声地开合,每一次绽放,都有一缕肉眼可见的淡金色光尘飘散出来,融入空气,散发出一种清甜而宁静的异香。
缓坡之下,地势渐低,形成一片生机勃勃的谷地。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些形态诡谲、色彩迷离的“树”。它们高不过数丈,却姿态万千。有的主干虬结扭曲,宛如盘踞的虬龙,树皮呈现出深沉的青铜色,覆盖着细密的、类似星辰轨迹的银色天然纹路。有的则笔直修长,树干光滑如镜,呈现出半透明的琉璃质感,内部仿佛有液态的、缓缓流淌的碧绿光芒在脉动,如同凝固的翡翠河流。树冠更是奇绝,并非繁茂的绿叶,而是层层叠叠、形态各异的发光晶体簇!有的像巨大的蓝色冰晶莲花,花瓣由内而外散发出幽幽蓝光;有的则如燃烧的火焰,赤红、橙黄、金灿的光焰在枝头跳跃升腾,却无半分灼热,只有温暖的能量波动;还有的树冠如同倒悬的紫色水晶森林,无数细小的晶锥垂落下来,折射着天光,在地面投下斑斓摇曳的光斑。光线穿过这些奇异的晶簇树冠,被分解、折射、散射,化作亿万道迷离的光束,在空气中交织变幻,形成一片流动不息的光之纱幕,将整个谷地笼罩在一种如梦似幻、非真非幻的光怪陆离之中。
一条清澈见底的溪流,自谷地深处蜿蜒而来,从缓坡一侧潺潺流过。溪水澄澈得令人心颤,水底并非砂石,而是铺满了无数大小不一、浑圆如珠的白色晶石。这些晶石本身并无光芒,却如同最完美的棱镜,将上方树冠洒落、空气中弥漫的七彩流光尽数捕捉、汇聚、折射。溪水本身仿佛也融入了光,流动间,无数细碎的光点在水中跳跃、旋转、明灭,整条溪流宛如一条流淌着液态星辰与彩虹的奇异光带。更令人惊异的是,溪水流淌的姿态。它并非一味向下,而是在某些河段呈现出奇妙的“停滞”甚至微微的“倒流”,仿佛时间在此处变得粘稠而任性。水流撞击在那些晶石上,发出的并非哗啦声,而是极其清脆、空灵、带着奇妙回音的叮咚声响,如同无数细小的玉磬在被无形的风轻轻敲击。这声音连绵不绝,高低错落,形成一曲天然、永恒、洗涤灵魂的仙籁,在这寂静的秘境中回荡,成为最和谐的背景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