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辩那天是7月12号,艳阳高照,慕尼黑的夏天迎来了罕见的高温,气温直逼30摄氏度。
答辩教室在三层尽头的小教室,教室里冷气开的很足,冷风从天花板的缝隙里扑下来,吹得我的手心都略微发凉。
投影仪嗡嗡作响,屏幕上停在我的最后一页:Acknowledgements,我总结了论文,又特别感谢了Iseylia、答辩评审还有所有的授课教授。
我看见Nattalie坐在第二排向我竖起拇指,歌仪给我悄悄比了个心,Samuel坐在Nattalie身旁,手上还在记录着我presentation的main point,还有其他一些和我关系不错的同学,都微笑着看我,目光里有赞许,也有羡慕,还有..惊讶。
意外的是,程渲也来了,就坐在歌仪,特意穿了件收敛的浅灰色衬衫,没再张扬,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小声对歌仪说:“我答辩的时候,大嫂不会也问我这么多tricky questions吧?那我会死。”
答辩教室很小,我听到了,Iseylia当然也听到了,我有点无语,这个人能不能别总在学院里叫Iseylia大嫂,还带着一群物理学院的中国男留学生都叫她大嫂…甚至还在,我的答辩上。
而Iseylia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咳了一声,程渲立刻闭嘴。
25分钟的presentation结束,就是提问环节。Fererro教授照例从methodology追问到底,Trevor教授则把讨论牵到“边界条件的物理意义”,而Iseylia——她问的每一个问题都像细针,准确扎进我最担心的参数耦合处。
我手心微微冒汗,声音却很稳,一边回答一边在心里回放无数个深夜磨数据图、与Iseylia对论证的场景,像一根根隐形的缆绳,把我拉在正中央。
“Thank you.” 我合上激光笔,鞠躬。掌声起伏,像夏风掠过湖面。
形式性的合影、寒暄、散场。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Iseylia把我唤到窗边,唇角带着一丝克制的笑。
“分数现在还不能公开,”她低声说,“但我和Candice,我们都给了你1.0,至于Trevor教授,他不肯告诉我们,但是他跟我说,不会比我硕士论文答辩的分数低。当时,他给了我1.0,所以,我猜你已经知道分数了。恭喜你,Artemis。”
我“啊”了一声,声音轻得只够她听见,却忍不住捂住嘴。他们三个代表着这个项目几乎最高的门,自然也是最严苛的标准。
Ferrero教授是Iseylia的硕士导师,还是天体物理专业的programme coordinator,Trevor教授不仅是物理学院chair professor,还是副院长。而Iseylia…全院公认最不留情面要求最高,给分最严格。
我眼眶发酸,忽然很想哭,又极力把这种情绪按了回去。
我一一去致谢,也拥抱了Ferrero教授,她看着我对Iseylia说:“Artemis非常优秀,她和你读研的时候很像。”
Iseylia笑了,看着我点头,又说:“但是她比我努力,而且,她不怕老师。”
Ferrero教授哈哈一笑,调侃道:“当然,因为她可不会每次来我办公室都紧张的似乎来参加补考,更不会每次都在截止日期前三天才写论文。”
轮到Iseylia时,我笑得有点笨拙,看着她热泪盈眶:“谢谢您,Iseylia教授,可以这样说吗…”
我看着她,终于还是哭了,轻声对她说:“Professor Iseylia… Ich liebe Sie. Sie sind die beste Professorin, die beste Frau, der beste Mensch, den ich je kennengelernt habe. Sie zu treffen und Ihre Studentin zu sein, ist das glücklichste Ereignis in meinem Leben. Danke, immer wieder danke.”
(Iseylia教授,我爱你。您是我遇到过的最好的教授,最棒的女人,最好的人。遇见您,成为您的学生,是我人生中最幸运的事。谢谢您,我一直感谢您)
“Ich liebe dich auch.”Iseylia拥抱了我,语调温柔的让我更想哭,“你也是我最棒的学生,你是我见过的,最努力的人。不用谢我,这都是你应得的,你的论文和答辩都非常完美,就算我绞尽脑汁想找出点不足,我也找不到。暑假好好休息,好好玩,我不会给你安排工作。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