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慕尼黑,天空湛蓝到近乎透明,空气里却仍带着一丝凉意。
研究生第一年结束,我的均分达到了1.17,和Samuel合作撰写的有关自相互作用暗物质对行星盘冷却速率的影响以及其与中子星并合事件的能量修正交叉验证的论文也被A&A收录,发表在了官网和今年6月的刊物中。
那天,邮箱里多了一封正式的邀请函,来自国际天文学与天体物理学联合会,我们被邀请在明年四月的年度会议上作报告,阐述我们的研究成果。
今年十月,Iseylia也邀请我以研究助理的身份,陪她一起去洛桑参加IAAC,并推荐我在会议上发表presentation,我本以为这已经是最高的荣誉,但是这一次…我看着邀请人,不是Prof.Iseylia Wen and Professor Wen’s group, 而是我自己的名字,Artemis Yao Si.
我盯着屏幕,兴奋地连指尖都在颤抖。这一瞬间,我的心里却闪过一个荒谬的念头:如果我的父母看到,他们会怎么想。他们肯定不会骄傲。他们只会冷冷地问:“有稿费吗?奖金呢?拿出来,给阿荣上大学用。”哦,他们还会跟我说,别去伦敦开会,这得花多少钱,我应该把钱都给他们的耀祖,他还没去过伦敦呢。
我竟然莫名其妙,觉得有点心酸。可我随即转头,看向窗外。物理学院的门口,一只奶牛猫悠闲地晃过,尾巴一甩,阳光正好落在它的背上。有路过的学生蹲下身抚摸它的背,它也随即躺了下来,露出圆滚滚的肚皮撒娇。
我忽然笑了,我记得那只猫,总是来我们学院后门的草地上玩耍,一开始我以为它是流浪猫,总是买了罐头喂给它。
然而两周后,大学事务处给每个人的邮箱里都发了一张告示,一张海报,类似通缉令,上面还有这只猫的正脸照、名字、出生日期和品种、性别,我看着下面大写的『Kater, kastriert』(公猫,已绝育),趴在桌子上笑出了眼泪。
我知道了它叫Caron,今年7岁,是附近居民散养的猫。然而,被我当成了流浪猫…喂了它太多罐头和零食,导致它本就超标的体重更超标了,它的主人投诉到了我们学校的事务处——“让你们学校的老师和学生别再给他喂食,他的体重已经严重超标”。
我忽然不好意思了起来。而Iseylia知道了这件事后跟我说,“没事,德国没有流浪猫,但是有很多散养的家猫,你可以喂一点小零食给他们。”
而现在,这只猫又在学生的脚边打滚,希望能有新的零食和罐头,但是因为那封投诉信,现在已经没有人敢“顶风作案”。
我看着它,再看回那封邮件,忽然觉得刚才的念头实在是可笑至极。我早已删除了他们所有人的联系方式,又何必去想,他们会怎么看我。
我不在乎。
不在乎他们会不会骄傲,不在乎他们是死是活,因为我已经拥有了他们无法夺走的东西,一个研究生几乎无法企及的成就。
这就够了。
一个月后,比成绩和IAAC的邀请更让我震撼的,是《Nature》最新推送的目录。
Iseylia教授的论文《Constraints on Planet Formation from Self-Interacting Dark Matter Cooling》(自相互作用暗物质冷却对行星形成的限制),协作者一栏里,除了她的两位博士生外,还赫然写着Artemis Si Yao。
我几乎不敢相信,手指沿着屏幕轻轻滑过,名字像灼伤一样烙进我的眼睛,我立刻给Iseylia打了电话,像往常一样,过了很久很久才接通。
“Iseylia教授…”我哑声开口,感激和一点羞愧交织,忽然有些语无伦次,“我看见了自然杂志上的论文…我的名字…竟然在协作者?可是…我只是帮您写了观测和实验报告,论文方面,我只写了一点介绍和总结….”
Iseylia那边的背景音很安静,她的声音还带着一丝慵懒,像是刚睡醒,但是我能猜到,她的唇角含着笑:“所以呢?这些难道不重要?没有你编制的观测报告,我的数据集不会完整;没有你的实验记录,冷却函数的修正部分就没有支撑;介绍里关于ALMA分子谱线的那段,也是你加进去的。如果没有这些,这篇文章能叫完整的研究论文吗?”
我怔怔听着,胸口一阵酸热,最终,笑着点头,“嗯…谢谢你,教授。”
“亲爱的,别紧张。”Iseylia又笑了,“只是协作者,我相信很快,也许只要几个月,也许在你硕士毕业前,你的名字,会以第一作者的身份,登在自然和科学,还有其他最权威的期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