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安蹲在雪地里,指尖划过年糕般的积雪,目光落在那十六架爬犁上——
每架爬犁都堆着一头壮硕的野猪,有的獠牙外露,有的还沾着山窝子里的茅草!
在晨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他没去管远处树林里的痕迹,雪会盖住血迹,野兽会处理剩下的“麻烦”!
在这大荒年里,那些人的死,不过是自寻死路。约莫半个时辰后,远处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来福领着刘账房匆匆赶来,身后跟着七八个扛着扁担的苦力,还有两个穿着短打的家丁。
刘账房一边走一边嘀咕:“到底打了多少猎物,还得让我带苦力……”
话没说完,他抬头看到那一排排爬犁,眼睛瞬间瞪得溜圆,手里的算盘“啪嗒”掉在雪地里。
“我的老天爷!”
刘账房快步冲过去,围着爬犁转了两圈,手指颤抖着数:
“一、二……二十一头!
陈兄弟,你这是把山里的野猪窝给端了?”
陈平安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
“运气好,撞见了。
这些野猪要是留着,开春肯定下山祸祸庄稼,大荒年里,老百姓可经不起这么折腾,就顺手解决了。”
他话锋一转,
“知道刘先生您这边不收野猪,不过麻烦您让人帮忙运回去,我还有些皮毛货,您肯定感兴趣。”
说着,他领着刘账房往山窝子方向走。
那里的雪地上,整齐码着四张狼皮(三张灰狼皮,一张雪白的狼王皮)、一张驼鹿皮,还有十几张完好的野兔子皮。
狼皮油亮厚实,鹿皮柔软光滑,连兔皮都剥得完整,没有半点破损。
刘账房的眼睛瞬间亮了,一把抓起那张狼王皮,手指在皮毛上摩挲着:
“好东西!真是好东西!
这狼王皮至少能卖五十两,还有这鹿皮,做件袄子暖和得很!”
他转头冲着手下喊:
“都愣着干什么?赶紧干活!
野猪往爬犁上捆紧了,这些皮毛先装马车!”
苦力和家丁们连忙动起来,有的用麻绳把野猪固定在爬犁上,有的小心翼翼地把皮毛往马车上搬。
刘账房亲自盯着,生怕弄坏了一张皮。
等忙活完,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布袋子,塞到陈平安手里:
“陈老弟,这里面是一百两银子,本来该给八十两,我给你凑个整。
往后这景阳冈,怕是只有你能打到这么好的货,我可就指望着你了!”
陈平安捏了捏布袋子,银子的重量让人心安,他笑着点头:
“多谢刘先生。”
目光不经意间扫向景阳冈路口——贾宝林正缩在自己的茅草棚里,头压得低低的,连看都不敢看这边。
陈平安心里清楚,昨天通风报信的肯定是他,不过现在没空搭理,先把野猪运回去才是正事。
队伍浩浩荡荡往草庙村走,十六架爬犁由狗拉着,后面跟着苦力推车,马车装着皮毛和银子,一路留下深深的雪辙。
快到草庙村时,陈平安让队伍停在村外的树林里:
“等天黑了再进村,这么多野猪,白天人多眼杂,容易出事。”
刘账房的家丁和苦力们都懂——大荒年里,一块肉都能引发争抢,更别说二十多头野猪了。
众人在树林里歇着,陈平安给每个苦力都塞了五十文钱,又让来福煮了些干粮,算是感谢他们帮忙。
直到天彻底黑透,村里的灯火都灭得差不多了,陈平安才领着队伍往村里走。
草庙村的路不好走,爬犁在雪地里磕磕绊绊,好在苦力强带着十几个汉子早就等在村口,手里举着松明火把。
“平安哥!来了!”
苦力强老远就喊,看到爬犁上的野猪,眼睛都直了,
“我的娘,这么多!”
“别愣着,往地窖里运。”
陈平安指挥着,
“地窖早就挖好了,先把活猪宰了,肉切成块挂起来熏,皮剥下来留着。”
院子里瞬间热闹起来,松明火把的光映得每个人脸上通红。
苦力强带着汉子们杀猪、剥皮、切块,刀斧落在猪骨上的“咚咚”声,在夜里格外清晰。
马玉娇也没闲着,烧了热水给众人洗手,又煮了一大锅姜汤,驱驱寒气。
陈平安给刘账房的家丁和苦力每人又加了五两银子——这是额外的辛苦费。
那些人接过银子,感激得直作揖,连说“陈大人仁义”,等把野猪都卸到地窖里,才揣着银子匆匆离去。
到了深夜,院子里的动静小了些,只剩下几个人在收拾残局。
陈平安坐在屋里,端着马玉娇刚煮好的面疙瘩汤,汤里卧了个鸡蛋,还撒了把葱花,暖乎乎的顺着喉咙滑下去,驱散了一身寒气。
“估计今天晚上有的忙了,玉娇姐,你去后面睡吧,别在这儿熬着。”
陈平安一边吃一边说。
马玉娇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火把下忙碌的身影,轻轻笑了:
“不用,早就习惯了。
以前住老房子的时候,冬天漏风,冻得睡不着,比这吵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