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里的篝火渐弱,只剩暗红的木炭在石缝间吞吐微光,将岩壁上的狐族图腾映得忽明忽暗。狐苏裹着王晨递来的羊毛毯,指尖反复摩挲着毯面细密的绒线——这毯子带着少年身上清冽的松木气息,暖得能焐热千年狐心,可她辗转半宿,终究还是撑着手臂坐起身,动作轻得没惊动任何人。
目光扫过洞内,山洞口的阴影里,王晨正背靠着岩壁静坐,身上只搭了件薄些的毛被子,右手始终搭在膝边的短剑上,哪怕呼吸平稳,脊背也绷得笔直,像株迎着寒风的青松,警惕着洞外的妖兽动静。他身侧的干草堆上,叶箫虽已存活上万年,此刻却卸下了千年的沉稳,将厚毛毯裹得严严实实,蓬松的狐耳偶尔从毯边露出来,轻轻颤动两下,显然是在梦里追逐着什么。这位活了太久的狐族前辈,难得有这般卸下防备的模样,连呼吸都带着久居山林的慵懒。
唯有苏黎,既没像叶箫那般沉睡,也没如狐苏这般辗转。她披着同款式的羊毛毯,坐在离王晨不远的青石上,手里捏着片干枯的灵草叶,指尖无意识地捻着草茎,眼神却没落在草叶上,反倒一瞬不瞬地望着王晨的侧影。银灰色的眼眸在微光里泛着细碎的光,连平日里眉宇间的清冷都淡了,只剩一种近乎专注的痴缠,连指尖的草叶被捻成碎末都未察觉。
狐苏瞧着她这模样,终是忍不住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开口:“别瞧了,赶紧歇着吧。明早还要陪他去寻那缕残魂,况且……人家心里早有要等的人了,为了那人连无妄海都敢闯,你这般盯着又有什么用?”
苏黎闻言,非但没收回目光,反倒轻轻挑了挑眉,语气里带着几分满不在乎的洒脱:“那又怎么样?我活了这几百年,难道连欣赏个合眼缘的小辈都不行了?”她说着,指尖轻轻蹭过毛毯的绒线,声音多了几分认真,“再说,你敢说你对他半分不动心?他可是少见的纯阳之体,更难得的是,他修炼生命灵力的造诣,连我们这些修了几百年的狐族都比不上——上次在迷雾森林,他只用自身灵力就驱散了能蚀骨的瘴气,这份天赋,放眼整个修真界都少见。也就年纪小了点,不然……”
话没说完,她轻轻啧了一声,眼底掠过一丝惋惜,显然对王晨的年纪颇为在意。
狐苏被这番话戳中心思,心跳莫名漏了一拍。她下意识顺着苏黎的目光看向王晨——少年的侧脸在微光里格外清晰,眉骨挺直,下颌线带着少年人的利落,哪怕裹着毛被子,也透着股不服输的韧劲。想起白天他递来聚灵丹时的坦诚,又想起他说起爱人时眼底的坚定,狐苏的脸颊不由自主泛起薄红,连忙别开眼,声音细若蚊蚋:“都、都说人家心里有人了,就算……就算有好感又能怎么样?”
“哟,这是承认心动了?”苏黎立刻抓住话头,忍着笑意凑过去,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你别跟我转移话题,就说你刚才是不是心动了?别想瞒我,你耳根都红透了,连尾巴尖都在毯子里抖呢。”
被戳穿心思的狐苏,脸颊红得更甚,连脖颈都染了淡粉。她攥紧毛毯的边角,连藏在毯下的狐尾都绷得笔直,声音带着点无奈的窘迫:“就算心动了又能怎么样?他心里只有要救的那个人,我们总不能去插一脚吧?而且我们这些活了几百年的狐狸,跟个十几岁的人类少年较什么劲……”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话是这么说,可心头那点异样的悸动,却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漾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苏黎却轻轻摇头,眼神重新落回王晨身上,语气里带着点捉摸不透的意味:“活了久了才该明白,人心哪有那么死?更何况他要去的是无妄海,那地方九死一生,能不能活着回来都难说。就算他真能从无妄海活着出来,找到了那缕残魂,谁知道到时候又是怎样的光景?说不定……我们还有机会呢。”
她说完,便不再言语,只是重新将目光黏在王晨的身影上,银灰色眼眸里,除了欣赏,还多了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期待。山洞里,木炭偶尔噼啪一声,王晨的呼吸平稳如初,叶箫的狐耳还在轻轻颤动,唯有苏黎与狐苏的心思,在这寂静的夜里,像被风吹动的绒线,悄悄缠绕、蔓延。
次日清晨,晨光如碎金般穿过山林缝隙,洒在山洞内微凉的石地上。王晨指尖凝着一缕跳动的火灵力,昨夜探入林野的感知此刻愈发清晰——苏娜娜与苏振海的气息虽微弱,却始终萦绕在东南方。“不能等了,现在就走。”他抬手将身侧的羊毛毯对折,指尖灵力微动,毛毯便化作一道微光,收进了腰间的储戒中。
叶箫、苏黎与狐苏也迅速收拾妥当,三人指尖同时闪过灵力,各自的毛毯尽数收入储戒。狐苏捏了捏空荡荡的手心,还习惯性想裹住毛毯边角,却只触到微凉的空气,忍不住轻笑:“有储戒就是方便,以前扛着毛毯赶路,总怕被树枝勾破。”苏黎拍了拍她的肩,银灰色眼眸扫过前路:“别松懈,瘴气谷的浊气能蚀灵力,待会儿紧跟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