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谢安宁心里只有一个执念,把周怀京从泥潭里拽出来。
    可真等夙愿得偿,她才发现后面还有好多事等着她。
    推开家门,霉味混着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间家徒四壁的老房子,连窗棂都泛着岁月啃噬的裂痕。
    谢安宁回到房间,径直跌进吱呀作响的木床,像条搁浅的鱼般大口喘气。
    她想找陆淮渊,但是联系不上,轻轻松松的化身两个世界的人了。
    赵桂芬端着瓷碗推门进来,碗里的炸酱面腾起袅袅热气:"快吃吧,朵朵最爱我做的炸酱面,每次都要添第二碗。"
    提到陈朵,老人布满皱纹的眼角泛起温柔,看的出来她很想自己的孙女。
    谢安宁捏起竹筷,突然开口:"要不要我联系朵朵?你们也好久没见了,她肯定也很想你。"
    "这可使不得!"赵桂芬慌忙摆手,枯瘦的手指在空中乱晃,"孩子下半年就要考试,可别耽误她前程,家里的情况你也已经看见了,拿什么供她上大学读书,这两年我的老本都贴在她身上了,再掏钱也没有了。”
    谢安宁在心底叹气。
    她早听说陈朵一上台就双腿打颤,最近又满脸爆痘,谢丹来那唯利是图的性子,哪会留个没用的棋子?
    难怪林南栀急着给陈朵说媒,想趁早把这个拖油瓶嫁出去,说不定陈朵哪天就会灰头土脸的回来。
    谢安宁试探的问:"要是她真回来了呢?"
    赵桂芬的脸瞬间垮成苦瓜:"回来干嘛?家里这点积蓄全填进她的窟窿了,往后上大学的学费,难道去喝西北风?你爸连份正经工作都没有。”
    "我来赚。"谢安宁把筷子重重拍在桌上,"她是我妹妹,总不能扔着不管,我不会让她因为钱就辍学的。”
    赵桂芬冷笑一声,浑浊的眼珠上下打量:"就你?在外头混了一圈又灰溜溜回来,真要有本事,还会想起家里这两个老骨头?你拿什么管你妹妹啊。”
    谢安宁抿紧嘴唇不再接话。
    每月给父亲转的八千块,她没敢告诉老太太,说了也是白费口舌,这老人永远只信自己眼睛看到的。
    赵桂芬突然想起什么,抓起布兜就往外冲:"超市鸡蛋打折,晚了就抢光了,关顾着跟你说话,时间都忘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赶得上。”
    谢安宁望着她蹒跚的背影,一把年纪了身体又不好,还要排队去抢鸡蛋。
    她不忍心的追了出去:"我去买吧,您在家里好好休息吧。”
    听到是谢安宁掏钱,赵桂芬自然乐不得的。
    二十分钟的路程走得脚底发麻。
    刚拐进超市,谢安宁就撞见正在排队的周母。
    对方先是一愣,随即换上客套的笑:"安宁,你也来买东西啊。”
    "给奶奶排队买鸡蛋。"谢安宁笑着说。
    "你奶奶?"周母的瞳孔猛地收缩,"你搬回来了?还是过来看你奶奶的。"
    这声质问太直白,谢安宁瞬间读懂了对方眼底的轻蔑。
    是啊,在这些老街坊眼里,她该是住着大别墅,被有钱人家养着,怎么会突然跌回泥地里?
    "我先排队了。"她匆匆别过脸,却还是捕捉到周母骤然阴沉的脸色。
    提着两板鸡蛋回家时,周怀京正倚在门口。
    他接过鸡蛋,语气带着埋怨:"就为便宜几毛钱,去排那么久?"
    周母眼神八卦得像探照灯:"你还说人家,安宁不也去排队了?对了,你听说没?她搬回来住了,跟她奶奶跟她爸爸住一起了。”
    "这事我知道。"周怀京漫不经心应着,"以后两家离得近,走动方便,搬回来住,不是挺好的吗。”
    "方便什么!"周母压低声音,"她不是住着大别墅吗?怎么突然搬出来,该不会是被人扫地出门了吧?不让她做富人家的千金小姐。”
    周怀京看母亲这么紧张,问她说:“您想说什么啊,安宁不在谢家了,这不挺好的。”
    周母的脸瞬间变得像刷了层白灰,盯着儿子的眼神仿佛在看个彻头彻尾的傻子:"好什么好?她要是在外面混得风生水起,会窝回这破地方?你跟她现在到底什么关系?"
    周怀京喉结动了动,想起之前为哄母亲开心随口许下的承诺。
    "您就放一百个心,只要我努努力,安宁迟早是周家的人,等我攒够了钱,立马娶她过门,您不是早就想抱孙子了吗。"
    周母嘴角不受控地抽搐,她怎么养出这么个榆木脑袋的儿子?
    "你糊涂!"她目光像刀子般剜儿子,"现在她被有钱人家给赶出去了,连个像样的住处都没有,你还巴巴凑上去当冤大头?"
    周怀京后退半步,撞得身后的铁门哐当作响。
    他望着母亲扭曲的表情,突然觉得陌生:"您这话什么意思?安宁哪里不好?难道之前您撺掇我们在一起,就是因为她被有钱人家收养?"
    "不然呢?"周母叉着腰冷笑,脸上的皱纹挤成一团,"你看她家现在什么情况,你想娶她喝西北风?我告诉你,这事我死都不同意。"
    "您想让我去吃软饭?"周怀京的笑声带着自嘲,"原来在你眼里,儿子的感情还比不上别人口袋里的钱,我不稀罕。"
    周母数落说:“你现在什么条件,肯定要找个能帮衬你的女人结婚,我们家才能翻身,你已经被谢安宁拖累的够苦了,现在她还想来拖累你,我绝对不答应。”
    说完周母又一脸严肃的警告,“我告诉你,以后你离谢安宁远点,你们不能再有来往了,你俩的事就这么算了,等你找个稳定点的工作,我拖人给你介绍对象。”
    来找周怀京送东西的谢安宁,在门口把周母的话听的一清二楚。
    她牵牵唇角,原来她竟沦落到这种地步了,脱离了这些,她什么都不是,成了处处被嫌弃的对象。
    隔着门板,她听到周怀京据理力争的声音,“我这辈子非谢安宁不娶,妈你不要再说这么的话了,她不嫁给我,我就等他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