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见面,不过是一句“儿臣参见父皇”,礼毕,便各自归位。
他忽然想起,上一次凌楚渊来要旨意,是为了......
那个曾被凌楚渊带回宫中,又在众臣反对下被迫送出宫去的女子。
那时他也是这般站在这里,请求父皇赐婚。
可那时的婚事,关乎朝局,牵动人心,岂能由一个太子凭私情妄动?
他怒而驳回,父子二人不欢而散。
今日……
莫非,又是为了她?
想到这儿,宁宣帝脸色猛地一沉!
“父皇,儿臣……”
凌楚渊上前半步。
话还没说完,宁宣帝突然甩袖转身!
一听开头就知道他要说什么!
定是又要提那个女子,又要挑战他的底线,动摇国本!
“住口!滚!朕不想听!”
宁宣帝背对着他,声音震怒。
凌楚渊站得笔直,纹丝未动。
他的目光落在宁宣帝颤抖的肩背上,眸色沉静如水。
“无论父皇同不同意,这件事,我都会去做。”
既然已经被猜到了,他也懒得再遮掩。
他此来,并非要恳求,而是宣告。
宁宣帝转过身,手指直指他。
“你!你这是要气死朕吗!”
凌楚渊依旧没有退后一步。
他知道这句话会激怒宁宣帝,可他别无选择。
有些事,若不亲自去做,便永无可能。
哗啦!
一阵刺耳的碎裂声骤然响起。
外头的小太监抖了一下,脚步踉跄地后退半步,却不敢进屋。
只听得里头皇上一声怒喝之后,太子殿下似乎又说了几句什么。
声音低沉,听不真切。
殿内,烛影摇红,父子二人对立而站。
宫人们屏息凝神,不敢发出半点声响,生怕引来灾祸。
紧接着,宁宣帝再度暴跳如雷。
他猛地一掌拍在龙案上,震得玉砚翻倒,墨汁四溅。
“逆子!你说了什么混账话!”
“那个女人到底有什么好?让你念念不忘这么多年!整整十余年,你心里始终只有她!一次又一次,为了她顶撞朕!违抗圣意!置礼法于不顾,置江山社稷于何地!”
“你这么自作主张,目无君父,那这皇位干脆让给你坐!”
宁宣帝怒极反笑,脸色铁青,双眼布满血丝。
“你来做皇帝好了!朕倒要看看,你能把这江山搅成什么模样!”
“孽障!简直是孽障!”
“来人!来人!把太子押去天牢,关起来!没有朕的旨意,谁也不许放他出来!违令者,斩!”
……
当夜的仪瀛殿,动静闹得极大。
宫门被重重关闭,羽林卫列队而立,手持长戟,神情肃穆。
内侍来回奔走,脚步匆忙,低语声不断在廊下回荡。
连平日几乎不来皇帝寝宫的秦皇后,都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
身后还跟着老太医,背着药箱,步履踉跄,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整座宫里都炸了锅。
各宫妃嫔暗中议论,太监宫女私语纷纷,连御膳房的小火头都在偷听消息。
一场突如其来的宫变,仿佛让整个皇城陷入了不安的漩涡。
这些事,宋初尧自然一无所知。
她直到第二日在月熙楼见到卫成岩时,才从对方口中得知了来龙去脉。
那日清晨,她刚在月熙楼的临窗位置坐下。
原本她对宫中那些争斗没多大兴趣。
可一想起昨夜凌楚渊那番话,心里就莫名泛起一阵不安。
凌楚渊一向执拗,认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这种性格,若真登上了高位,或许是个杀伐决断的明主。
可如今的他,还没走到那个位置。
太强势,反而容易招祸。
帝王多疑,最忌功高震主。
何况他还因一个女子屡次触怒天颜。
“听说宫里出了大事,不知卫大人可知道些内情?”
宋初尧轻轻拨了下眼前的茶盏。
她语气平静,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卫成岩正懒洋洋地靠在躺椅上。
他嘴角噙着笑,瞥了宋初尧一眼。
随即耸了耸肩,笑道。
“我哪知道这些事啊!你当我是那些大官吗?我这职位小得可怜,连昨天招待西辰使臣的宴席都没资格参加,还能打听出什么内幕?”
宋初尧笑了笑。
她觉得卫成岩这话纯属谦虚过头了。
此人虽官职不高,却是皇帝近臣,常在御前行走,耳目通达。
消息灵通得连许多阁老都比不上。
他既然说出“宫里出了大事”这样的话,又怎会真的毫不知情?
他真是没资格去?
凭他的本事,若是真心想要往上攀爬,又怎会一直停滞在如今这个位置?
这份清冷与淡然,反倒让人无法轻视。
卫成岩坐直了身子,目光落在宋初尧脸上。
她的眼神有些游离,眉头微蹙,唇角紧抿,显然并不如表面那般平静。
他察觉到了异常,便不由自主地往前凑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