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西辰使者还留在北魏一天,皇帝就不会轻易处罚他,更不会把他调离。
毕竟,两国之间的外交关系敏感而微妙。
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被解读为敌意。
尤其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西辰刚刚派出使者前来商议通商事宜。
若因宫廷内斗而让使者心生不满,甚至中途折返,后果不堪设想。
因此,即便皇帝心中怒火中烧,也只能强压怒气。
被亲儿子当众摆了一道,宁宣帝气得脸色发青。
他握紧龙椅扶手的手指几乎发白。
那是他亲自养育多年的儿子,却在众目睽睽之下公然违抗圣意。
秦皇后先是瞟了一眼已经坐回原位的凌楚渊。
除了刚才那一瞬间冲出去,他现在又恢复了冷淡,正低头慢悠悠地喝酒。
她心想,今天自家儿子倒还算稳得住。
尽管场面一度紧张到几乎失控,但他终究没有失态。
这说明他心中有数,懂得审时度势。
作为母亲,她自然希望儿子能在帝王面前展现忠诚,而不是卷入一场无谓的争执之中。
在她看来,宋初尧对凌楚渊确实有点特别,但也就仅此而已。
那丫头不过是个宫婢出身,身份低微。
容貌虽清秀,却也谈不上倾国倾城。
平日里沉默寡言,行事谨慎。
偶尔与三皇子有过几面之缘,也未曾听说有何深交。
她明白这丫头配不上儿子,更不值得他为她出头。
更何况,在这深宫之中,感情从来不是决定命运的关键。
门第、权谋、利益,才是立足之本。
方才那举动,不过是一时冲动,所以人才跑出去,转眼就回来了。
或许只是看不惯贵妃咄咄逼人的姿态,又或是出于某种道义上的不忍。
可这终究是意气用事,而非深思熟虑之举。
待冷静下来,凌楚渊自会明白其中利害,不会再为此类小事动容。
秦皇后转头看向金贵妃。
果然,对方脸都气白了,双唇紧抿,呼吸急促。
她双手死死攥着帕子,眼看就要一口气没上来,瘫倒在椅子上。
身边的宫女急忙轻拍她的后背,低声安抚,才勉强让她稳住气息。
不过话说回来。
这个宋初尧,到底有什么本事,能让皇子们都为她乱了分寸?
秦皇后眉心微蹙。
先是三皇子不顾后果地替她说话。
如今又是大皇子公然抗命,当着满朝文武和外宾的面搅乱秩序。
这绝非偶然,背后或许另有隐情。
她隐隐觉得,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宫婢,或许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陛下!”
金贵妃狠狠瞪了凌珩一眼,随即赶忙站起来辩解。
“您忘了?西辰的使者现在暂住三皇子府,宫里派了些人过去照料,以免失了礼数。”
她语气急切,生怕皇帝误会自己包庇儿子,更怕此事牵连到自己日后的地位。
她也是刚让贴身丫鬟去打探清楚,才知道这回事。
原来早在三日前,凌珩便以“便于沟通国事”为由,主动请缨接待西辰使者,并将人安置于自己的府邸之中。
此事并未事先通报皇后或贵妃,甚至连皇帝也只是事后才接到通报。
这凌珩,竟然背着她,悄悄把人安排到自己府里去了!
金贵妃心头震怒。
她一直以为儿子凡事会与她商议。
可如今看来,凌珩早已不再依赖她的谋划。
听了这话,宁宣帝脸色没那么难看了。
虽还是沉着,眉头依旧紧锁。
他缓缓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
西辰使者住在三皇子府。
这是事实,也是眼下无法更改的现状。
若此时严惩凌珩,等于是变相驱逐使者。
影响国体,得不偿失。
凌珩对宋初尧道:“还不快向陛下请罪,跟我走。”
宋初尧立刻跪地叩首,姿态恭敬,额头轻轻触地。
“奴婢宋初尧,冒犯天威,罪该万死,请陛下恕罪。”
她说完,便缓缓起身,低垂着眼帘,默默跟在凌珩身后离开了大殿。
今天有外宾在场,宁宣帝再恼火,也不可能为了一个奴婢当众翻脸。
一旦传扬出去,只会让人觉得北魏君臣失和,内斗不断。
岂不是给了西辰可乘之机?
但帝王心中已有决断。
这丫头,搅得宫里鸡飞狗跳,惹出这么多是非,又牵连皇子,绝不能再留了!
等西辰使者一走,便是她伏罪之时。
离开大殿后,宋初尧望着凌珩的背影。
夜风微凉,吹动她额前碎发。
“三皇子,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给你添麻烦的。”
她心中清楚,今日之事,不仅让自己陷入险境,也让凌珩在皇帝面前难做。
若非他及时出面,后果不堪设想。
凌珩看她一眼,眸光深邃,未语。
那目光短暂地停留在她脸上,似有千言万语,又似什么也没说。
片刻后,他又瞥了眼旁边一同退下的西辰女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