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一位面容憔悴的中年妇人走上了台。她是某家大型国企前任董事长的遗孀。她的丈夫,一年前因为“抑郁症”跳楼自杀,公司的大笔海外资产,随后被一家背景神秘的离岸基金低价收购。
她没有哭诉,只是用颤抖的声音,读了一封丈夫的遗书。
遗书里,充满了自我怀疑、对世界的恐惧和对身边所有人的猜忌。每一个字,都透着一股浓浓的,被心理暗示后产生的偏执和绝望。
那正是福斯特的笔迹,是他最擅长模仿的,猎物的心理状态。
紧接着,又一位“幸存者”登台。
他是一位天才的芯片设计师,曾经被“方舟”旗下的科技公司招揽,但他拒绝了。随后,他陷入了一场精心策划的“学术造假”风波,被整个行业封杀,差点自暴自弃。
是陆辰的“屠龙基金”,在他最落魄的时候,投资了他的新公司,并帮他洗刷了冤屈。
一个又一个的故事,一场又一场的“独白”。
整个宴会,变成了一场对“梦神”的公开审判。
没有法官,没有陪审团,更没有被告。
但福斯特定定地坐在屏幕前,感觉自己被剥光了衣服,扔在全世界的面前,供人参观。
他所有的“艺术品”,他所有的“杰作”,都被陆辰用一种更高级的方式,重新解构,然后呈现在他面前。
陆辰没有控诉他的罪恶,而是在拯救他的“受害者”。
陆辰没有揭露他的身份,而是在颂扬那些“幸存者”的坚强。
这是一种精神上的降维打击。
福斯特感觉自己的信仰正在崩塌。他一直认为自己是人性的艺术家,是更高维度的存在。可现在,在陆辰面前,他发现自己才是一个拙劣的模仿者,一个躲在阴沟里的窃贼。
就在他心神俱裂之际,他桌上的加密电话再次响起。
还是那个冰冷的,属于他上线的合成音。
“福斯特!你在干什么!你疯了吗?你为什么没有撤离?你知不知道,这场宴会正在向外界传递多么危险的信号!理事会非常愤怒!你正在将组织过去数年的心血,暴露在聚光灯下!”
福斯特第一次,没有用他那惯有的冷静声调回答。
他拿起电话,声音沙哑,带着一丝神经质的笑声。
“暴露?不,你错了。他根本没有提‘方舟’,一个字都没有。他甚至没有提我。”
“他……他只是在攻击我,只攻击我一个人!他把我当成了一个值得他亲自出手,为我举办一场盛大葬礼的对手!你懂吗?这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战争!”
电话那头沉默了。上线显然无法理解福斯特这种濒临崩溃的、病态的兴奋。
“命令不变,立刻撤离。这是最后一次警告。如果你不能处理好自己的尾巴,组织会派人来,连你带你的‘尾巴’,一起处理掉。”
电话被挂断了。
福斯特怔怔地放下电话,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处理掉……连同他的“尾巴”……
莉莉!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屏幕。
舞台上,林诗韵再次走到了中央。
“各位来宾,今晚的慈善拍卖,现在开始。第一件,也是唯一的一件拍品,来自一位匿名的捐赠者。”
工作人员将一个画架推上舞台,揭开了上面的红布。
画上,是一个金发的小女孩,坐在一片绚烂的向日葵花田里,仰望着天空,眼神纯净,充满了对未来的希望。
画的名字,叫《希望》。
福斯特的身体,如同被闪电击中,僵在了原地。
这幅画……这幅画的构图,这幅画的笔触,这幅画的神韵……和他多年前,亲手为莉莉画的那幅,几乎一模一样!
不,不对。
比他画的那幅,更好。
他画中的莉莉,眼神里带着一丝淡淡的忧郁,那是他对女儿病情的担忧,不自觉地流露在了笔端。
而眼前这幅画里的女孩,眼中只有纯粹的、毫无杂质的快乐和希望。
这是一个比他更懂“希望”的艺术家,修改了他的作品!
就在福斯特大脑一片空白的时候,舞台的大屏幕上,忽然播放了一段视频。
视频的背景,是瑞士那家疗养院的阳光房。
他的女儿,莉莉·福斯特,出现在镜头里。她看起来气色很好,脸上带着健康的红晕。
“大家好,我是莉莉。”她的声音像百灵鸟一样清脆,“非常感谢‘未来种子’计划,感谢那位匿名的叔叔,我的病,现在有了新的治疗方案,医生说,我很快就可以像其他小朋友一样去上学了。”
她举起手中的那本《小王子》,对着镜头,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
“我爸爸以前经常告诉我一句话,他说,‘真正重要的东西,用眼睛是看不见的’。”
“以前我不太懂,现在我明白了。他说的,一定就是善良和希望吧。”
视频结束了。
福斯特呆呆地看着屏幕上女儿那纯真的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