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佩你留着,算我提前祝贺新婚礼物。”张清语气平静地说道。
‘虎金纹白玉佩’是张清父母留下的唯一遗物,当年被生活所迫送进典当铺后,他就一直设法寻找,数年未果。
如今轻描淡写地送出,实则并非无动于衷,而是因为王大庆曾提出,想要这块玉佩,得靠自己一步步升职,从村里供销社、公社再到县里,甚至更高的地方,把路走出来。
“这可是叔叔阿姨……”王大庆有些不甘地张口。
“放你那边丢不了,我想念时就去看几眼,很方便。”张清斩钉截铁地拒绝。
王大庆无可奈何,只得暂时收下玉佩,心中暗暗谋划着什么时机再归还。
他们走在山道上,山路崎岖泥泞,几百斤的猎物拖行极其吃力。
终于在龟龟坡附近停下歇息。
突然,八哥一阵刺耳怪叫打破寂静,引来五头眼神凶戾的野豺。
在王大庆迅速判断下,张清凭借娴熟枪法将豺群全部击毙。
“本来拉一千五百斤净肉就够难了,现在又多出五头三四十斤重的豺,消耗量真不是小数目。”王大庆抽着旱烟,眉头紧皱。
“听你这口气,是打算丢掉一部分肉?”张清喝了口水,侧头斜睨着他,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满。
“喂,搞清楚点。我那会儿提建议也是为你好,何至于这么小心眼,还阴阳怪气的。”王大庆语气不悦。
眼看两人火气上头,马国宝突然低声开口:“对不起,都是我没用……”
“哪儿的话?我十八岁时连鸡都不敢杀,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王大庆立即安慰他。
张清翻了个大白眼,心里直犯嘀咕。正常情况下,不该趁机引导马国宝从失败中吸取经验、从挫折中成长吗?哪有哄孩子似的哄法。
他实在想不明白,王大庆怎么就宠得这么离谱。
却不知王大庆两世为人,对于他内心真正认可的人,向来是倾尽所有地宠,哪怕把人惯废也不怕,他会兜底。
比如强逼张清升职,不过是已拟好后续一整套方案,保证他哪怕摔跤也能重新站起来。
“我下山去喊老陈他们来帮忙?”马国宝突然提议。
王大庆本想拒绝——张清力气大,喝点‘人参液’、吃点烤肉就能满血复活,把肉拉到屯里其实问题不大。
“我去去就来,你们一定要在这等我!”马国宝说完,便背着毛瑟枪飞快跑开了。
张清眼睛顿时亮了:“不愧是马爷爷的血脉,觉悟比某人强了不止一点半点。”
王大庆刚闭嘴,立刻又张开了:“你懂个锤子,小马那烂得不成样的人生……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他沉下心来思索。
他所经历的那个前世,马国宝最后什么都没做到。他曾想娶青梅竹马郭兰花、生个胖娃娃,如果能给妻女好生活,那就拼命努力;如果不能,也想过上清淡幸福的小日子。
今生有他这个重生者作靠山,只要不违纪犯法,那些心愿就一定能实现。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让马国宝在十八岁的青春年纪里轻松快乐地活一阵?这年纪的日子最短,却影响整个人生轨迹。
他这么想着,又转头斜看张清一眼。
这家伙就是青春时期受挫太多,才把整个人活得死板又拧巴。
张清被他那带火的眼神盯得浑身发毛,索性一甩头,带火气地开口:“倒是说清楚,小马人生怎么就烂了?”
王大庆屁股一歪坐在岩石上,点着烟,冷冷来了一句:“就不说,急死你。”
“幼稚。”张清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
就在这时,山道方向传来脚步声,马国宝又急急跑回来。
两人都有些发愣。
龟龟坡到民主屯之间,马国宝从小跟着爷爷进山打猎,不知走了多少趟,对这里比家里客厅还熟,怎么可能害怕跑回来?
“我爸和大哥过来了!”马国宝气喘吁吁,“等下他们就到……”
“这不是小王、小张知青嘛?”马国宝父亲马大春的声音果然从远处传来。
王大庆和张清一齐望了过去。
此刻乌云已然散尽,茭白色月光洒落大地,凭他们的视力,看得格外清楚。
马大春身边是长子马国强,两人都背着猎枪,身旁两条猎狗拖着装备,还有一条在边上警戒。
“这两破烂怎么没去隔壁大寨公社蹭福利,大半夜来山里,是想拉屎互相闻吗?”王大庆皱着眉低声咕哝。
“成天让我说人话,你瞅瞅你自己什么鬼德行。”张清白了他一眼,一边说一边掏出烟迎上前,“马叔叔、马大哥也来打猎啊?”
马国宝立刻凑到王大庆面前,低声提醒:“哥,等下……”
王大庆当然知道他要说什么,直接手势禁声。
“后生可畏,昨天下午才听陈书记说你们来巡山,这才多久,猎得这么一堆。”马大春接过张清递的烟,语气感慨。
马国强没抽烟,眼睛却死死盯着三个爬犁上堆满的肉和那五头死豺,脱口而出:“这些都是张主任打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