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回来了!
他竟然回来了!
虽然他只能偷偷摸摸地藏在后山那个破棚子里。
可他终究是回来了啊!
没人知道,当莫光辉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心里有多么狂喜。
像是做了一场永远不会醒来的美梦。
老天爷终究是可怜她的!
她以为她的苦日子到头了,好日子要来了。
可为什么?
为什么爹娘就是不待见他?
为什么他们要用那么恶毒的话去咒骂他?
姚翠兰抱着女儿,哭得肝肠寸断。
她觉得自己太苦了。
这天底下,再没有比她更苦的女人了。
……
另一头,姚兴强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在通往后山的小路上。
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他的脸上,生疼。
那条类风湿的腿,在冷气的侵袭下,又开始针扎似的疼,每走一步,都像是在受刑。
他嘴里骂骂咧咧,声音不大,却充满了怨毒。
“他娘的!老子真是天下第一号的大冤种!”
“自己这条腿都快断了,还得去伺候那个断了腿的王八蛋!”
“我呸!”
他朝着路边的枯草丛,狠狠地啐了一口。
“真是上辈子造了孽!养出这么个不争气的闺女!被那狗日的害成这样,还上赶着去心疼!”
“心疼?心疼能当饭吃吗?!”
怒火在他胸中熊熊燃烧,烧得他五脏六腑都疼。
他越想越气,越气走得越快,仿佛想把这满腔的怒火,都发泄在这崎岖的山路上。
路过一片枯树林,他眼神一横,从腰间抽出那把砍柴刀。
“咔嚓!咔嚓!”
他对着一棵半死不活的枯树,就是一阵猛砍,干枯的树枝应声而断,掉了一地。
他胡乱地捡了几根粗壮的,用麻绳捆了,扛在肩上。
就算是修,也别想老子给你用什么好料!
就用这些烂木头,随便给你把那漏风的狗洞堵上,就算是仁至义尽了!
他扛着树枝,拖着那条越来越疼的病腿,终于来到了后山那个破败的木棚子前。
与其说是棚子,不如说是一堆烂木板和茅草胡乱搭起来的窝。
四面透风,顶上还有一个脸盆大的窟窿,冷风“呼呼”地往里灌,吹得挂在门口的那块破麻布帘子猎猎作响。
姚兴强心里的火气,又“噌”地冒起三丈高。
他一脚踹开门子,怒气冲冲地闯了进去。
然而,让他意外的是。
棚子里,那个他恨不得千刀万剐的男人,此刻正裹着一床薄薄的、已经看不出颜色的破被子,躺在一堆干草上。
睡着了。
他睡得很沉,脸色因为发烧而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呼吸粗重,眉头紧锁,似乎在做什么噩梦。
姚兴强看着他那副病恹恹的死样子,心里的怒火非但没有消减,反而烧得更旺了。
他把肩上的枯树枝,“哐当”一声扔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莫光辉的身体在睡梦中颤了一下,却依旧没有醒来。
“呵。”
姚兴强发出一声满是恶意的冷笑。
他走到草堆边,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毁了自己女儿一辈子的男人,那眼神,像是要在他身上剜下两块肉来。
“你倒真是睡得着!”
他的声音,沙哑而恶毒,像是在冰水里淬过一样。
“舒坦呐?是不是觉得,天底下就你最会享福?”
“还要老子这把老骨头,顶着这要命的寒风,来给你修你这个狗窝!”
莫光辉在睡梦中不安地呓语了一声,却没有醒过来。
姚兴强气得牙根痒痒。
他真想一脚踹上去,把他从这该死的梦里踹醒。
但他终究还是忍住了。
不是因为可怜他。
而是因为他闺女那张挂满了泪痕的脸,和他外孙女那双惊恐无助的大眼睛。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杀意,声音里的讥讽却愈发刻薄。
“我真想撬开你的脑子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东西。”
“也不知道你给我们家翠兰灌了什么迷魂汤,让她死心塌地到这个地步!”
“让她给你下跪求我这个老东西!真是出息了!”
说到最后,姚兴强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压抑不住的哽咽和悲凉。
他一屁股坐在旁边一块石头上,看着棚顶那个大窟窿,浑浊的老眼里,满是绝望。
绝望,像冰冷的潮水一般,将姚兴强整个人淹没。
他这辈子,算是彻底栽在这对冤家手里了。
他看了一眼棚顶那个黑漆漆的窟窿,又看了一眼草堆上那个半死不活的男人。
胸中的怒火,再次“腾”地一下烧了起来。
他咬了咬后槽牙,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干!”
不干能怎么办?
真让这个王八蛋冻死在这里,他那傻闺女怕是也要跟着去了。
姚兴强抄起地上的锤子,又捡起一根刚刚砍来的枯树枝,拖着那条不听使唤的腿,踉踉跄跄地爬上了一个勉强能称之为“梯子”的木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