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后,陆淑容终究还是按捺不住对宋思礼的忧心。
虽然宋嘉第一时间打过电话报平安,可电话里三言两语说不清详情,她总觉得心里悬着块石头。
等两小只被沈望川接回托儿所后,她立刻买了张火车票,连夜赶回羊城。
推开病房门看到宋思礼的那一刻,陆淑容的眼泪瞬间就涌了上来。
不过短短十几天,丈夫瘦得颧骨都突了出来,眼窝深陷,头发也白了好些,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
虽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可看着医院里那些伤痕累累的病人,心里早就猜了个七七八八。
“老头子……”
陆淑容扑过去抱住宋思礼,哭得浑身发抖。
宋思礼拍着她的背,反过来安慰:“哭啥,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嘉嘉把我救出来了,没事了啊。”
他越是说得轻松,陆淑容心里越疼,眼泪掉得更凶了。
虽然当年在牛棚的日子也苦,但至少两人是相依为命、共同熬过来的。
可这一次,宋思礼却独自承受了那些不为人知的折磨。
而她只能远在京市,在日复一日的担惊受怕中期盼丈夫和女儿的平安。
陆淑容来了,宋嘉便让宋哲送夫妻俩回骑楼静养。
宋思礼的身体其实早就没大碍了,宋嘉一直留他在医院,不过是怕他一个人在家胡思乱想。
现在有母亲照顾,自然回家更好。
而医院这边,宋嘉负责的病人也都已脱离危险。
恢复快的几个已经办理了出院,剩下的也只需慢慢调养。
她把后续的治疗方案详细交接给军区医院的医生。
又留下了很多他们需要用的药,叮嘱了几个需要重点关注的病人情况,才算彻底放下心来。
她自己也该回京市了。
成为妈妈后,不管走到哪,最牵挂的始终是孩子。
走之前,宋嘉特意去了趟那个被狼狗咬伤的姑娘的病房。
姑娘正靠在床头,由周医生陪着喝粥,脸色比之前好了些,只是眼神依旧沉沉的,没什么光彩。
“恢复得不错。” 宋嘉拉过椅子坐下,“后续的复健计划,医生跟你说过了吧?”
姑娘点点头,没说话。
宋嘉斟酌着开口:“关于你的身体…… 尤其是胸口的伤,我知道这让你很难受。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帮你做一副义乳,材质和形状都能尽量贴近原来的样子,穿上衣服看不出来的。”
姑娘沉默了许久,才缓缓摇头,“不用了,谢谢宋医生。”
她抬手摸了摸胸前的绷带,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绝望,却多了种沉甸甸的东西:“我就这样挺好。这样我就能永远记得那些畜生对我做过什么,记得我受过的罪。”
“我这辈子大概不会嫁人了。”
她看向窗外,阳光落在她脸上,却暖不透那双眼睛,“活着,一是为了我爸,我爸只有我一个女儿;二是为了心里这口气 —— 我得看着那些鬼子和汉奸,一个个得到报应。”
宋嘉没再劝。
有些伤痛,注定要刻进骨血里,与其劝她遗忘,不如尊重她的铭记。
她只是拍了拍姑娘的手:“好好活着,比什么都强。有困难,随时找医院联系我。”
姑娘终于抬眼看她,轻轻 “嗯” 了一声。
周医生拖着瘸腿把宋嘉送出门。
走到走廊拐角处,他停下脚步,脸上带着几分踌躇,“宋医生,你刚才说的那个义、义……”
“义乳。”
“对对对,就是这个。” 周医生连忙点头,“这个……具体是什么东西?”
宋嘉解释道:“相当于是假体,和假肢的原理差不多,能尽量还原胸部的形状,穿上衣服后基本看不出来。”
周医生闻言,眼睛亮了亮,随即又黯淡下去。
他叹了口气说:“宋医生,能不能麻烦你也帮我女儿做一副?她现在可能还转不过弯来,说不想要,以后也不嫁人。可我这个当爸的,不能不为她的以后考虑啊。”
他声音带着哽咽:“她才十八岁,她妈走得早,我又当爹又当妈把她拉扯大,好不容易看着她长大了,却遭了这种罪…… 我知道她心里苦,可日子还得往下过啊,总不能让她一辈子都活在阴影里。”
宋嘉看着他满脸的心疼与无奈,心里也泛起一阵酸楚。
她点了点头:“您放心,我会帮她做好的。”
说着,她从口袋里掏出纸笔,写下自己在京市的地址递给周医生,“这是我的地址,等她什么时候想通了,就让她来京市找我,我随时都在。”
周医生接过纸条,对着宋嘉连连作揖:“太谢谢你了,宋医生!真是太谢谢你了!”
他千恩万谢地把宋嘉送到楼梯口,才一步一瘸地往病房走去。
另一边,楚惊秋在住院第二天就苏醒了。
宋哲经历了这次生死考验,也不再掩饰自己的心意。
这几天在医院里忙前忙后地照顾她,喂饭、打水、陪她说话,还借着一次单独相处的机会,鼓起勇气向楚惊秋表明了自己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