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第九根石柱的光芒,如一道贯穿万古的惊雷,瞬间撕裂了星河的死寂。
然而这足以震动诸天的异象,却未能在赵轩所在的天地间,激起半分涟漪。
他立于断碑之上,周身气息如渊,手中那支饱饮了天道血的断笔,锋芒依旧。
可他刚刚那一声怒喝,“我还没死,它怎敢闭眼!”,却像是投入了一片无垠的虚空,没有声音,没有回响,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法则波动。
天地,一片死寂。
星河,只是微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仿佛是对一个即将逝去之物的最后悲鸣。
赵轩的心猛地一沉,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攥住了他的神魂。
他豁然转头,望向不远处的婠婠。
那双本该盛满依恋与爱慕的眼眸,此刻却只剩下一种纯粹的、令人心碎的茫然。
她看着他,就像看着一个陌生的轮廓,眼中再无半分光彩。
“婠婠?”赵轩的声音嘶哑,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没有回应。
一阵风吹过,卷起地上的尘埃,却诡异地绕开了他的身体,仿佛他所站立之处,空无一物。
远处的草木摇曳,却再也感应不到他身上那股与万物相连的生机。
他猛然内视识海,如遭雷击!
那片本该波澜壮阔,星辰点缀的精神世界,此刻竟是空空荡荡,一片死白!
他的名,他的道,他存在过的一切痕迹,都在被一种无上伟力强行抹去!
西王母!名锁大阵!
这四个字如烙铁般烫在他的心头。
他瞬间明白,这不是遗忘,而是抹杀!
从根源上,从万灵的认知中,将“赵轩”这两个字彻底挖去!
心口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他低头看去,胸膛处的命轮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
那交缠其中的“断”与“生”两种命格之力,失去了“赵轩”这个核心的锚点,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开始溃散。
他的一切,都建立在“赵轩”这个真名之上。
一旦此名在天地间彻底消失,不出三日,他将神魂崩解,肉身化作虚无,连一具徘徊世间的“无名之尸”都无法留下!
就在这时,那个眼神迷茫的少女,却像是被某种本能驱使,踉踉跄跄地向他走来。
她离他越近,眼中的困惑就越深,仿佛在与一股来自灵魂深处的力量抗争。
“我……不该……忘了你……”她喃喃自语,痛苦地抱住了头。
突然,她停下脚步,猛地抬起头,那双美丽的瞳孔之中,竟燃起了两簇倔强的、紫金色的火焰!
“噗!”
婠婠没有丝毫犹豫,狠狠咬破舌尖,一口心血喷出,却并未落地,而是悬浮于她身前。
她伸出颤抖的玉指,以这滚烫的心血为墨,在虚空中极速勾画出一道繁复而古老的心形符文。
“阴癸九转,铭心为契——”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焚烧灵魂的决绝,每一个字都让她的身体变得更加透明。
“我以魂为纸,以情为墨,书写你的名字!”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道血色心符轰然印向她的眉心!
她将赵轩的面容、声音、气息,乃至与他相处的每一个瞬间,尽数打包,用一种名为“情”的无上力量封印,然后用整个神魂作为代价,施展出了早已失传于太古的禁忌之术——铭心术!
她要将“断名者·赵”这四个字,连同他的所有,死死烙印在自己神魂永不磨灭的最深处!
刹那间,一股撕裂天地的剧痛让她浑身剧颤,但她眼中的迷茫却被瞬间驱散,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清明与炽热。
她望着那个身影即将溃散的男人,唇角勾起一抹苍白的微笑,清晰地、坚定地唤出了那个足以对抗天道抹杀的名字。
“赵轩……我,记得你。”
她是第一个,也是在西王母名锁大阵之下,唯一一个,仍能唤出他名字的人!
也就在这一字一句落下的瞬间,遥远的五庄观废墟之上,一直枯坐的镇元子,手中那只早已破碎的茶壶“咔嚓”一声,化作了齑粉。
他却仿佛毫无所觉,只是轻轻抚摸着掌心的残痕,低声自语:“断名者,并非逆天而行,实则是补全天道的缺环。”
他缓缓起身,将那本残破的“地书”轻轻往地上一顿。
“以地脉为引,召唤你们的残志归来!”
嗡——
一声仿佛来自大地之心的厚重轰鸣,响彻洪荒四极!
自东海之滨,到西极昆仑,从南疆火山,至北境冰原,一道道或完整、或残缺的断裂石碑虚影,竟从万道残存的灵根龙脉之中冲天而起!
那些,是上古以来,一个个不甘被天道抹去真名,奋起反抗却最终魂飞魄散的求道者!
他们身死道消,名字被世人遗忘,但他们不屈的意志,却有那么一丝丝,烙印在了这些与他们息息相关的断碑与灵根之内!
此刻,因婠婠那一声“我记得你”所蕴含的“铭心”之念,如一颗石子投入星律的静湖,激起了万古的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