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点燃第七根古息石柱的微光,犹如一粒投入无垠死海的尘埃,虽未激起任何涟漪,却已然改变了这片星域最深层的法则流向。
断碑谷内,死寂得仿佛连时间都被剥离。
赵轩将气息奄奄的婠婠小心翼翼地藏于一处崖壁凹陷的阴影中,布下数道遮蔽气息的简易符阵。
做完这一切,他深吸一口气,毅然转身,踏入了这片传说中的禁地。
甫一入谷,一股难以言喻的“空无”之感便扑面而来。
这里没有风,没有声音,甚至连天地灵气都稀薄得近乎不存在。
遍地都是残破的石碑,或断为两截,或碎成数块,每一块都透着一股被岁月和天道双重磨灭的苍凉与不甘。
碑上曾有的刻痕早已模糊,看不清任何完整的字迹,只能依稀辨认出那是一种极其古老的文字,其笔画间蕴含的桀骜与反抗,纵使被抹去,其神韵依旧刺痛着观者的神魂。
“就是这里了。”赵轩心中低语。
他没有丝毫犹豫,径直走向谷地中央那块最为巨大的主碑。
此碑虽也断裂,但根基尚存,半截碑身如一柄折断的巨剑,直指苍穹,仿佛在无声地控诉着什么。
盘膝坐于主碑之下,赵轩闭上双眼,识海中,玄真子所留的那枚“断”字笔意缓缓流转。
他没有去抵抗谷中那股“空无”的气息,反而主动将自身的神念与那“断”字笔意融合,小心翼翼地探入主碑的裂痕之中。
嗡——
一声仿佛来自太古的低鸣在他神魂深处响起。
刹那间,赵轩感觉自己的存在感正在被迅速剥离。
他的气息,他的神魂,乃至于他“赵轩”这个名字所代表的一切因果,都开始与这满谷的残碑共鸣,融入了那片巨大的“无名”之中。
他仿佛也成了一块断碑,一个被抹去了名字的残影。
就在此时,谷地上空,一片威压赫赫的雷云如天神之眼,缓缓扫过。
那雷云中蕴含着纯粹的天律之力,任何身负因果的生灵在它的探查下都无所遁形。
雷云掠过赵轩藏身的区域,微微一顿,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却又什么都无法锁定。
那里的气息,空空如也,仿佛一片绝对的虚无。
片刻的迟疑后,雷云缓缓移开,继续向着远方巡弋。
赵轩心中微定,他赌对了。
他睁开眼,目光扫过周围的残碑,心中升起一股明悟:这些,并非寻常石碑,而是上古时代,那些敢于向天道挥剑,最终被抹去真名的“断名者”们最后的遗骸。
他们的名被天道斩断,魂归虚无,唯有这不屈的意志,化作断碑,在此地形成了一片天律都难以锁定的“无名之隙”。
夜色渐深,当月华被乌云彻底遮蔽,整个断碑谷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主碑的裂痕深处,一抹极淡的红云忽然浮现,缓缓凝聚成一个模糊的人形残影。
他没有五官,面部一片混沌,却能让人清晰地感觉到一抹笑意。
“小友……来得正是时候……”一个断断续续,仿佛随时都会消散的意念直接传入赵轩的识海。
赵轩心神一凛,并未言语,只是静静地聆听。
“天律名劫……非只斩你……亦可为刃……”残影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沧桑,“天道至公,律法亦然……天律若盛,则反噬其主……只需……引其入这‘无名之隙’……”
话音未落,那红色残影骤然化作一道流光,没入赵轩的眉心!
轰!
赵轩的识海瞬间掀起滔天巨浪,无数破碎的画面和感悟涌入心头。
他瞬间明白了。
闻仲所执掌的天律,其本质是一种基于“名”的秩序法则。
它需要一个明确的“名”作为裁决对象,才能降下惩罚。
而这断碑谷,恰恰是“无名”的汇聚之地。
若能将闻仲最强的天律雷法引到这里,雷法将因为找不到可以裁决的“名”,从而失去控制,那狂暴的力量,只会反噬其施法者本人!
一瞬间,一个大胆而疯狂的计划在他脑中成型。
赵轩猛地抬手,并指如刀,在自己的掌心狠狠一划!
殷红的鲜血顿时涌出,带着一丝淡淡的金芒。
他以指为笔,以血为墨,迅速在身前巨大的主碑基座之下,开始刻画一个繁复而诡异的阵图。
他所用的,并非任何已知的阵法,而是刚刚从那残影记忆中得到的“反律陷阱”。
此阵不伤人,不御敌,其唯一的作用,就是放大此地的“无名”特性,形成一个绝对的法则黑洞,专门撕裂和反噬一切基于“名之秩序”的力量!
阵法的核心,需要一个引子。
赵轩毫不犹豫地从识海中逼出那枚由玄真子残魂余烬所化的“断名符种”,将其按入阵眼。
符种入地,整个阵图瞬间亮起一抹幽光,随即隐没不见。
但这还不够。
要引诱闻仲动用最强的天律,就必须给他一个足够分量的目标。
赵轩眼神一狠,竟从自身命格之中,强行剥离出一缕微弱的本源气息,投入阵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