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六阳一听笑着道:“这话说的,这都是咱自家的,能不同意吗?街道办那是罗成哥的,别说盖个章,盖一百个都行!”
这种事他都能办!
一听这话陈明堂心里有底了,当即走过去道:“秀英和虎臣因为工作需求调离这里了,暂时不在红星机械厂,所以我们才会来这里看家的,不过秀华身上确实是有工作名额的,不止是秀华,孙晓身上也有一个红星机械厂的名额。”
陈明堂知道他们的目的以后,突然就有了这个大胆的想法,脱离公社,只要脱......
春阳融雪,屋檐下的冰锥一根根断裂,砸在石阶上发出清脆的响。妞妞蹲在窗台边数着滴水声,一、二、三……直到数到第七十九下,阿岩推门进来,肩头落着薄薄一层柳絮。
“蜂鸟一号要升级了。”他把一张电路图摊在桌上,手指点着新增的模块,“王磊说可以加装红外热成像探头,以后不仅能送零件,还能巡山找迷路的小动物。”
妞妞抬起头,眼睛亮了一下又暗下去:“可电池续航还是不够。飞一趟十七公里,回来只剩百分之十二电量,太危险。”
“所以我在想,能不能用河边那台老水车试试?”阿岩从背包里掏出一个锈迹斑斑的齿轮,“昨天我去看了,轴心虽然锈了,但水流速度够的话,带动微型发电机应该没问题。要是能和太阳能板联动,说不定能建个离网供电站。”
妞妞猛地站起来,观察本啪地翻开:“你等等??我记过三月份的日均流量!平均每秒0.8立方米,落差两米多,理论发电量至少有五百瓦。”她迅速画出一条能量转换链,“白天靠太阳,晚上靠水流,再把电动车旧电池做成储能阵列……我们真的能把创客空间变成能源自给点!”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小梅冲进来,手里攥着一台掌上气象仪:“不好了!赵奶奶刚测完湿地水位,说大白鹭的巢区可能要被淹!融雪太快,上游几个支流汇水量猛增,再不干预就得泡汤!”
妞妞抓起外套就往外跑,阿岩紧随其后。一路上积水泥泞,两人深一脚浅一脚踩过田埂,远处湿地上空盘旋着几只焦急的水鸟。赵奶奶站在浅滩边缘,指着一棵半淹在水中的歪脖柳树:“就在那上面,我亲眼看见它孵蛋。现在水涨得邪乎,再过两天巢就得塌。”
妞妞眯眼望去,果然在枝杈间瞥见一抹白色轮廓。她立刻打开无人机遥控器,启动蜂鸟一号进行环拍。画面传回平板,清晰显示巢穴下方水位已逼近支撑主干。
“不能直接搬巢。”阿岩摇头,“惊扰亲鸟会导致弃卵。而且幼鸟成长需要特定微环境,温湿度差一点都可能致命。”
“那就造一个人工岛。”妞妞突然说。
“什么?”
“人工栖息岛。”她调出地图标记功能,在距离原巢十五米处划了个圈,“我们可以用浮力材料搭个平台,模仿自然植被覆盖,再悄悄把蛋转移过去。关键是时机和手法??得等亲鸟离巢觅食时动手。”
“材料呢?”阿岩皱眉。
“旧渔船的泡沫内胆、废弃保温箱外壳、还有去年抗洪剩下的防水布。”妞妞语速飞快,“王磊那儿还存着一批高密度聚乙烯浮筒,拼起来足够承重。”
当天下午,计划提交至应急小组会议。狗蛋听完沉吟良久:“风险不小。万一操作失误,不仅救不了鸟,还可能激怒整个湿地生态群落。”
“但我们不做,它们就没机会。”妞妞平静地说,“这不是单纯救一只鸟,而是证明我们可以和自然共谋出路。”
最终表决通过。当晚,团队秘密集结:王磊负责结构组装,小梅设计伪装植被,阿岩研究鸟类行为规律,妞妞统筹时间窗口。他们根据连续三天的观测记录,锁定大白鹭每日外出捕食的两个固定时段??清晨六点二十与傍晚五点前后,每次持续约四十三分钟。
行动定在第三天清晨。
天还未亮,七人小组潜行至湿地外围。蜂鸟一号先行升空,开启静音模式环绕侦察,确认无其他干扰因素。随后,一艘改装过的无声电动筏缓缓驶入水域,底部装载着已完成拼接的人工浮岛。
浮岛呈椭圆形,长三米宽一点五米,表面铺设苔藓状仿生毯,中央凹陷处嵌入恒温保湿装置,由小型锂电池维持二十四小时稳定运行。四周点缀枯草与芦苇秆,远看宛如天然漂浮物。
接近目标区域后,全员屏息。阿岩紧盯手表,倒数亲鸟归巢时间。“还有八分钟。”他低声说,“准备转移容器。”
妞妞取出特制软垫盒,内部衬有记忆棉与温控层。这是她参照医院新生儿转运舱设计的,能在十分钟内保持恒定37.2摄氏度。
当蜂鸟一号传回“亲鸟离巢”信号时,行动开始。两名技术员操控机械臂将浮岛精准锚定于预定位置,另三人乘筏靠近原巢。风极轻,水极静。剪断几根缠绕枝条后,一枚略带青灰斑点的蛋被缓缓托起,放入转运盒。
全程不到六分钟。
回到安全区,监测数据显示温度波动仅±0.3度。众人松了口气。两小时后,蜂鸟一号拍摄到大白鹭返回原址,徘徊片刻后飞向新岛。它低头啄了啄巢穴边缘,终于卧下。
成功了。
消息传开,连省林业局都派来专家考察。他们在现场评估后惊叹:“这不是简单的野生动物救助,而是一次完整的生态干预实验。”更令人振奋的是,一周后,第二枚蛋破壳而出,雏鸟健康状况良好。
这场胜利点燃了更多构想。陈爷爷主动提出要在清明前夜举办一场“守灯仪式”,纪念所有曾在这片土地上默默守护生命的人。“不只是英雄,”他说,“也包括那些没留下名字的护林员、防汛员、赤脚医生……他们值得被记住。”
于是,在清明前夕,全村孩子用回收玻璃瓶制作了三百盏纸灯。每盏灯里写着一个平凡守护者的故事:李婶三十年如一日喂养流浪猫狗;周阿婆为候鸟迁徙季巡逻河岸;张师傅义务修理村民农具不收分文……
夜幕降临,江畔一字排开的灯火随风摇曳,映得水面碎金浮动。人们静静站立,听阿岩唱起一首从未公开过的渔谣变调:
>“寒夜长,星斗光,
>谁持lantern照山岗?
>不是神仙不下凡,
>是人心底火未凉。”
歌声落下,妞妞悄悄打开声音交换站的新录音档,录入这段旋律,并附言:“送给芬兰的朋友,这是我们最真实的春天。”
几天后,回信抵达。赫尔辛基的孩子们不仅录下了北极狐雪地奔跑的足音,还寄来一份合作提案:希望两国学生共同创建一部《地球童声地图》,收录世界各地儿童采集的自然之声与口述历史。
“我们可以先从跨国湿地连线做起。”妞妞兴奋地召集核心成员,“比如让芬兰的泥炭沼泽与我们的长白湿地实时音频互传,孩子们轮流值班监听,记录季节变化对声音景观的影响。”
王磊立即响应:“我来做数据桥接系统,加密传输,支持多端同步播放。”
小梅补充:“还可以搞‘盲听挑战’,让大家凭声音辨认不同生态系统。”
就连一向谨慎的狗蛋也点头:“只要不影响本地教学进度,支持你们做试点项目。”
计划推进的同时,另一条线索悄然浮现。周阿婆那本《长白渔令口诀集》经数字化后,意外引发学术界关注。一位民俗学者比对古籍发现,其中十三条口诀竟与清代《打牲乌拉志典》残卷高度吻合,极可能是失传已久的“江源渔汛密语”。
“这意味着什么?”妞妞问林朵朵。
“意味着你们正在唤醒一段活的历史。”母亲抚摸着扫描版书页,“这些口诀不只是经验,更是祖先与自然对话的语言密码。而现在,你们用现代技术把它重新翻译给了未来。”
受此启发,妞妞决定将“拾音行动”扩展为长期工程。她联合陈爷爷、赵奶奶等几位长者成立“口述档案组”,每周固定采集一段濒危技艺或记忆。内容涵盖:桦皮船制作全流程、冰镩捕鱼方位判断法、萨满鼓调式寓意解析……
每一则录音都被赋予独立编号与地理坐标,存入云端数据库,并生成动态时间轴供公众查阅。更有意思的是,阿岩提议加入“情感标签”??比如某段讲述提到“悲伤”时自动标注红色波纹,提及“希望”则显现嫩绿光晕。
“这样百年之后的人打开它,不仅能听到声音,还能感受到当时的心跳。”他说。
技术实现过程中,却遭遇一次意外中断。某日凌晨,系统突报数据丢失,近三年采集的七十二段珍贵口述档案全部无法读取。初步排查怀疑是服务器遭雷击损坏,但深入检查后发现,实际是存储芯片被人物理替换。
“谁会干这种事?”小梅气得发抖。
妞妞盯着后台日志,忽然注意到一条异常访问记录:删除操作发生在凌晨三点十七分,IP地址归属本地网络,且使用了管理员权限密钥。
“内鬼?”阿岩脸色凝重。
调查迅速展开。通过调取创客空间夜间监控,他们锁定了一名可疑身影??竟是曾在电工班帮忙的刘叔。他曾因反对孩子们主导项目而多次表达不满,年前便悄然退出团队。
证据确凿后,狗蛋亲自上门约谈。面对质问,刘叔低头承认:“我是怕……怕这些东西越搞越大,最后失控。老祖宗的东西不该交给娃娃来管。”
“那你有没有想过,正是因为没人愿意交给下一代,才导致那么多记忆断了?”妞妞站在门口,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你删掉的不是文件,是一个个快要消失的声音。陈爷爷讲完救人那天哭了,你知道吗?那是他三十年来第一次敢完整回忆。你现在把他的眼泪也抹掉了。”
刘叔浑身一震,老泪纵横。
最终,在全体村民见证下,他亲手协助恢复备份(幸亏原始磁带尚存),并在祠堂公开道歉。此后,他反而成了档案组最忠实的志愿者,每天早早来整理录音带,还主动教年轻人辨识老式录音机型号。
风波平息,传承之路愈加坚定。立夏前夕,胖虎迷宫迎来首次国际挑战赛。芬兰代表团通过远程视频接入,由当地孩子指挥虚拟角色穿越三维还原版迷宫。双方约定:每完成一关,就交换一则本土谜语或谚语。
“为什么蜜蜂从来不迷路?”赫尔辛基的孩子提问。
“因为它记得花香的方向。”妞妞笑着回答。
轮到她们出题时,小梅举起卡片:“什么东西越洗越脏?”
屏幕那边沉默许久,终于有人怯生生答:“……是河水?”
全场哄笑,掌声雷动。
夏日将至,向日葵田已长至齐腰高,叶片宽大如扇,迎着阳光层层舒展。每天清晨,妞妞都会带着观察本去记录生长数据。今天她在第八项备注栏写下:
>向日葵第37号株出现罕见双头现象,疑似基因变异或光照刺激所致。已采样送检。
>另:发现两只红蜻蜓在此区域频繁盘旋,或许与微气候有关。
写完合上本子,她抬头望向远方。江面波光粼粼,蜂鸟一号正沿着既定航线巡航,每隔半小时传回一组环境参数。岸边,阿岩正教几个低年级学生调试简易水质检测包;王磊带着编程小组测试新版AR程序;小梅领着一群小女孩在树皮上刻字,复刻古老渔令符号。
林朵朵走过来,递给她一杯凉茶。
“累吗?”她问。
“不累。”妞妞摇头,“我只是觉得,每一天都在变得更真实。”
“真实?”
“嗯。以前我以为长大就是要学会隐藏情绪、变得世故。但现在我发现,真实才是最难的事??敢相信、敢尝试、敢失败、敢继续。”
林朵朵笑了,轻轻搂住女儿肩膀。
远处,广播响起今日预告:“各位村民请注意,今晚七点整,将在传承中心放映第一部由本村儿童自主摄制的纪录片??《听见春天》。导演:妞妞;摄影指导:阿岩;旁白配音:全体拾音行动成员。敬请光临。”
夕阳西下,金色余晖洒满山野。那一片向日葵田静静伫立,万千花盘齐刷刷转向西方,仿佛集体致意即将沉落的太阳。
而在某株双头葵的阴影下,一只蚯蚓正缓缓钻入湿润黑土,身后留下一道细微却坚定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