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通电话是周瑞莲打来的。
两人赶到医院的时候,林周已经转到了特定的高护病房。
他看起来很平静,身上插得乱七八糟的那些管子全部撤了,只留了一个呼吸机。
周瑞莲正和林振华进行着激烈的争吵,两人就在病房里面,隔着林周的病床面对面站着互相指责,一点也没有担心会吵到林周。
“要不是你当初出轨,我能离婚吗?啊?”周瑞莲指着林振华大声吼着。
她看起来脆弱,实则说的句句在理,三观严正。不因情绪胡搅蛮缠,却让林振华内疚的一句都怼不了。
“小周现在这个样子,你能管就管,管不了就给我滚蛋。但你要敢用他的命去维持那些狗屁股价,我就跟你拼命。”
她气得发抖,头脑却依旧清晰:“林振华你给我听着,林周不是你林振华唯一的儿子,你可以不爱他。但他是我的命,我绝不会允许你用我儿子的命去维护你那个家。你要是敢,咱们就走着瞧。”
林振华哑口无言,半天没有一句说辞。
但他见田馨出现在病房门口,顿时像找到了发泄的出口,指着她破口大骂:“你怎么还敢来?滚出去。”
田馨吓得一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张帅在身后挡住了她:“别怕,我在这儿。想做什么就去,什么都别怕。”
她点了点头,进了病房。
周瑞莲停下争吵,走上前替林周扯了扯并不乱的被子,看着他对田馨哭诉道:“丫头,你走吧。我儿子不需要你了。”
“不,阿姨。不……”
她快速摇了摇头,像是否决刚才的话,又像是向周瑞莲表决心。
她上前一步,紧紧握住周瑞莲冰冷的手,看着她的眼睛,郑重叫了一声:“妈——”
在场所有人,除了躺在病床上的林周外,皆是一愣。
周瑞莲首当其冲:“丫头,你……你叫我什么?”
不等田馨回答,林振华一把推开她,指着她大骂:“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给我滚出去,这里不需要……”
他的话还没说完,周瑞莲走过来一个耳光打断了他:“你给我闭嘴,这有你什么事儿,你给我滚。”
接着,她惊讶的睁大眼睛拉住田馨的手,再次问道:“丫头,你刚才……叫我什么?”
“阿姨,如果您同意,我……”
“田馨——”
张帅再次打断田馨的话,走过来一把拉开了她:“这种时候别乱开玩笑,妈怎么能随便叫呢?你现在还是未出阁的姑娘,别……”
“我想好了,哥。”
田馨再次拉住周瑞莲的手,眼神认真严肃,郑重道:“请您同意,让我跟林周……结婚吧。”
这句话像一个催泪弹,瞬间让周瑞莲泣不成声。
她紧紧拉住田馨的手,回头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平静如水的林周,颤声道:“林周,你听到了吗?田馨,她愿意嫁给你。”
“可他再也醒不过来了。”
这话是林振华说的,也是医生为林周下的诊断。
那通电话里,周瑞莲告诉她的,就是这句话——林周因颅脑损伤过重,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
林振华一语成谶。
他冲田馨露出鄙夷的眼神,冷笑道:“之前他跟你求婚你不答应,现在他成植物人了,这辈子可能都醒不过来。一个废人,你这时候要嫁给他,到底是何居心?”
他的怀疑也正常,任谁都会这么想,田馨一早就有预料。
她擦了擦眼泪,转身弯下腰,伸手摸了摸林周冰冷的脸,笑道:“我的居心,就是成为他的妻子,名正言顺地照顾他。”
“我就知道我们小周没有看错人。”
周瑞莲再次泪如泉涌,拉住田馨的手同她道:“我同意,我同意你们结婚。”
但林振华却恼了。
“我不同意。”他一声大吼,再次将田馨一把扯起来推了出去,指着她对周瑞莲大喊:“你清醒一点,你儿子废了,现在就剩了一口气。这个时候,这个女人嫁给他,图什么?图他不能动,图给他端屎端尿当保姆吗?你是不是昏了头了?啊?我们是什么人家?她有什么资格嫁进来?”
“你的意思?她是图你们家钱喽?”
张帅突然笑出了声。接着一把扯过田馨,要带她走:“看见了吗?你的真心就这样被人踩在脚下践踏。走,咱不嫁了,世上多的是男人,不是非他林周不可。”
可田馨铁了心,即便林振华这般羞辱,她仍不改心意:“我知道您的意思。”
她松开被张帅拽着的胳膊,走到林振华面前,直视着他的眼睛郑重说道:“你们尽可以做婚前财产公证,什么房子、车子、股票存款,我一个都不要。我只要他。”
她一手指着林周,抬头与林振华对视。这一次,眼里没了胆怯和退让。
“但是,”她话锋一转,又提了自己的诉求:“一旦我们结婚。夫妇一体,接下来我要做的事,还请您不要再插手。如果,有人想利用他,那我决不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