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1年9月,的黎波里塔尼亚的沙漠里,热风卷着沙砾打在奥斯曼军队的帐篷上,发出哗哗的声响。凯末尔少校蹲在地图前,手指划过拜尼沃利德的绿洲——这里是从海岸通往内陆的必经之路,棕榈树的阴影下能藏一个连的士兵。他身边的上尉哈桑正擦着德国产的毛瑟枪,枪栓卡了三次才拉开:"少校,这批枪是德国淘汰的旧货,昨天试射时炸了两支枪管。"
凯末尔抬头看向海岸线,意大利舰队的烟囱在的黎波里港外排成一条线。三天前,意大利首相乔瓦尼·乔利蒂向奥斯曼发出最后通牒:要么割让的黎波里塔尼亚,要么开战。青年土耳其党人的回电简单粗暴:"让意大利人尝尝德国化军队的厉害。"
"把所有能打的枪集中起来,"凯末尔把地图折成方块塞进怀里,"给每个连留二十支能用的,剩下的拆成零件备用。告诉士兵,等意大利人上岸走到绿洲边缘,再打冷枪。"
哈桑瞪大了眼睛:"可德国教官教的是正面冲锋,说这是普鲁士精神。"他掏出训练手册,上面用德语标着"进攻是最好的防御"。
"那是在欧洲的平原,不是在北非的沙漠。"凯末尔踢了踢脚下的沙堆,"意大利人的机枪比我们多十倍,冲锋就是送死。让骆驼兵绕到他们后面,把水袋戳破——在这里,缺水比缺子弹更要命。"
消息传到的黎波里城的总督府,青年土耳其党任命的指挥官艾哈迈德帕夏正对着德国军事顾问发脾气。顾问海因茨少校把望远镜摔在桌上:"凯末尔在违抗命令!我制定的进攻计划是按施里芬计划修改的,必须在滩头消灭意大利人!"
艾哈迈德帕夏的手指在电报上敲出不耐烦的节奏——那是恩维尔帕夏的亲笔信,写着"若胜,将凯末尔调往也门;若败,按军法处置"。"给凯末尔发报,"他对秘书说,"限他三天内对意大利滩头阵地发起进攻,否则以通敌论处。"
此时的意大利国王维克多·伊曼纽尔三世正坐在"卡约·杜伊利奥"号战列舰上,看着陆军大臣路易吉·卡多纳指挥登陆。士兵们踩着木板冲上沙滩,太阳把他们的钢盔晒得滚烫。"告诉乔利蒂首相,"国王用望远镜盯着远处的奥斯曼军营,"天黑前必须拿下的黎波里城——的黎波里塔尼亚的橄榄油和铁矿,该归意大利了。"
卡多纳擦着汗笑道:"陛下放心,奥斯曼人用的还是二十年的老枪,我们的曼利夏步枪能在八百米外打穿他们的帐篷。"他不知道,凯末尔已经把主力撤到了沙漠深处,只在城里留了一个连的"诱饵"。
9月29日清晨,意大利军队进的黎波里城时,只遇到零星抵抗。卡多纳站在总督府的台阶上,扯下奥斯曼国旗换上意大利三色旗,身后的士兵举着葡萄酒欢呼。突然,城外传来爆炸声——凯末尔让人在水井里埋了炸药,现在整个城市的水源都成了浑浊的泥浆。
"给我追!"卡多纳把酒杯摔在地上,"把奥斯曼人赶到沙漠里喂狼!"
意大利军队的装甲车队沿着绿洲边缘前进时,凯末尔正躲在棕榈树后啃干饼。哈桑指着远处的烟尘:"他们来了,至少有两个团。"
"让骆驼兵按计划行动。"凯末尔把最后一块饼塞进嘴里,"记住,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别让他们摸到位置。"
正午的太阳最毒时,意大利人的先头部队走进了绿洲。机枪手刚想架枪,突然从棕榈树上落下一串手榴弹——那是凯末尔让士兵连夜爬上去布置的。爆炸声过后,骆驼兵从沙丘后冲出来,弯刀劈向惊慌失措的意大利士兵,转眼又消失在沙雾里。
"这不是正规战术!"意大利上校罗西躲在装甲车后怒吼,他的制服被流弹划破了一道口子,"奥斯曼人怎么不按欧洲的规矩打仗?"
夜幕降临时,意大利军队只推进了五公里,却付出了三百人的伤亡。卡多纳在电报里向乔利蒂抱怨:"敌人像沙漠里的蝎子,打一下就钻沙子里,我们的重武器根本派不上用场。"
的黎波里城外的帐篷里,凯末尔正在清点战利品:二十支意大利步枪,五箱罐头,还有一架完好的望远镜。哈桑突然闯进来,手里举着艾哈迈德帕夏的电报:"他说我们在耍滑头,要亲自来前线督战。"
凯末尔冷笑一声:"让他来。带他去看看我们的伤兵——昨天冲锋受伤的全是按德国战术训练的士兵,躲在后面打冷枪的一个都没伤着。"
三天后,艾哈迈德帕夏带着德国顾问海因茨来到前线。海因茨刚下车就被沙砾迷了眼,他指着地图上的红点:"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该部署重炮。"
"我们没有重炮,"凯末尔把一支炸膛的德国炮管扔在他面前,"上个月从德国运来的二十门炮,有一半炸了膛,剩下的炮弹还没到。倒是联合帝国南洋党偷偷送来了五十支步枪,说能用沙子擦枪栓——比德国货靠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