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兽世:一个仪式师的成神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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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以欢庆起,以葬礼终
    极北之地的冬幕节,总是以狂欢开始,以葬礼结束。极北之地有许多的传统和风俗,是不亲身经历永远也无法理解的。外邦人永远也无法理解,为何北地人选择接受这种没什么意义的感情对冲,正如他们不理解北地人为何要哭着离开家乡又在晚年拼尽全力回来,他们同样不理解为何这么严酷的环境也没能将北地人压垮,他们不理解坟茔附近开满的纯白色的脆弱之花为何遍及每个聚落的砖缝、墙根。

    “【人之‘生’与人之‘死’并无轻重之分,凡人要生存只能选择尽快遗忘。】”弗拉基米尔在葬礼开始前,这么说道。随后老狼便静默不语,闭上了双眼,似乎在感受什么。

    罗曼开口解释:“现在还不是要保持缄默的时候。这句坟茔的教义相当古老,第二拂晓前就已经存在了。当时凡人的生活更加艰苦,并无息壤,也无恒温结界,即使是终寒,在荒年也只能做到果腹而已。”

    “所以,凡人要如何生活呢?沉重的悲痛会把人压垮的,我们只能选择遗忘。爱和恨都一起埋葬在静默的冰雪中,这些被遗忘的事物上,我们能采集到用来生存的动力。”

    “为了生存火并的聚落,在更大的暴风雪里只能抛弃仇恨选择联合,即使他们父辈彼此杀戮留下的血还没有干透;食物不够的时候,爱也要被遗忘,健康强壮的人先得食。”

    博德轻身问道:“但是现在,我们已经不必如此。”

    “没错。”罗曼点点头,“故而坟茔也改变。【没有什么必须被遗忘。】【我们必须铭记那些支撑我们一路向前的人和事,纵使苦痛也要以刀和笔刻印。】”

    于是葬礼的含义发生了改变。

    这一年,冬幕节的尾声,葬礼的规模更加浩大,然而参与者却寥寥。北地之梦尚在析出的过程里,已经化虚为实的聚落还要忙于自身的安顿。但是死于【终末祭】的一切都必须被深深铭记。那些在为众使徒与春之祭拖延了足够的时间的教士们,死于暴动的亡灵的人们,被沉重的北地之梦碾碎的星辰......

    为了保存更多,我们也失却良多。

    “开始了。”罗曼小声说道。

    凛冬堡依山傍水,而永冻湖的湖面此刻泛起光芒。

    白色的光芒冲天而起,并不刺目,令人联想到褪尽血肉的骨殖、掩埋大地的落雪、许久未曾挪动的相框上落下的薄灰。原本深不见底的永冻湖此刻亮如透光之镜,三界的壁障此刻空前薄弱,似乎只要以锐器戳刺便能划开世界表皮。

    博德似乎听见了什么声音。

    【若要论及纯白,则需得讨论终焉......第八道途的光芒早已失之纯粹......第九道途的光杂糅不堪......】

    金毛大狗警觉地左右张望,发现狮子和狼表情肃穆,就连一贯懒洋洋的格瑞斯他们也正色以待。密特拉离开,没有人会为他解读这份来源不明的低语,好在嗡嗡作响的声音很快就不可分辨,好似一开始就只是世界表皮颤动带来的错觉。

    永冻湖正中心,几乎完全析出的北地之梦,在贯彻天地的白色光柱中,向内探索,而后盛开。

    盛开,这是博德脑海划过的第一个词语。

    一片片纤薄剔透宛如冰片的碎幕自中心舒展,层叠包裹着的是陨落在终末祭里的那些身影,神术、法术或者只是拼命维系的光亮,被保存,并在此刻复现。

    如果升华具有方向,那一定是向上的;如果死具有方向,那一定是向下的。坟茔允诺一切都不会下落到无可挽回的地步,此刻那些牺牲者的残片被一一打捞而起。事相翻卷扩散如花瓣,而那一幕幕还在往更远处追溯。

    北地之梦化虚为实,除了生者,死者也要以新的方式被铭记,静待后人的重新诠释。往后每年一度的冬幕节,领受凡间香火的,自然要包括那些梦刚刚蒙昧初开时,就已经生活在其内的生灵啊。

    纵然坟茔每一次回忆他们都会心痛,纵然这将在祂心口刻下不愈之伤——

    人的事迹之后,是常年积雪的山脉,是连绵不绝的林地,是在冰天雪地冒着热气流淌的溪水,还有间或封冻的湖;北地罕见的飞鸟盘旋又飞远,与积雪颜色相似的小兽四散而去,分叉各异的角隐没在分隔日光的树干尽头......

    还有夜幕落下后的万家灯火,晨起飘飞的条条炊烟,星罗棋布的恒温聚落,高耸的缄默教堂,熙熙攘攘的劳作又歇息的人们,人迹罕至处缓慢挪步的巨兽......

    博德沉浸在这份巨大的感动中,眼中留下的泪水不止为重新被唤起的悲恸,还有猛地撞入胸怀的生的喜悦。见到这般瑰丽的画面、感受这般超验的体会,北地之行,不虚此行。

    辛德哈特同样在流泪,他憋得很辛苦,但是眼泪终于还是决堤。狮子咬紧嘴唇,腮帮子鼓鼓的,眉头紧皱,努力克制却掩盖不了嗓子眼发出的近乎抽噎的声响,还有胸脯一下下的起伏抖动。那些身影里并非没有熟人,相当多的使徒死去,即便是奉献道途的星辰,也不能确保自己有机会再从棺木下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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