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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召荣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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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4章 除恶务尽
    项小满望着师父消失在黑夜中,怔怔立在堂案之后,像被抽空了力气,那一句“随你吧”已然飘远,却仍在耳膜里嗡嗡作响。

    师父没有再说教,只留给他一个背影,只是那背影,比十句责骂更锋利,直戳他心底最软的地方。

    他忽然发现,自己竟不敢去看案上那张冀南全图,图上阡陌纵横,每一道墨线里仿佛都渗着血,而操刀的人正是他自己。

    “有恶当诛,不留余地。”这念头第一次不是以豪情万丈的姿态出现,而是带着一点怯,一点慌,像夜里偷火的小孩,被大人逮了个正着。

    他抬手想揉眉心,却在半空停住,指尖有汗,黏腻冰冷。

    就在此时,一缕幽香传来,堂外脚步轻响,赫连良卿跨过门槛,夜风卷着落叶扑在她脚下裙摆之间,少女未施粉黛,发间只一支玉簪,衬得整个人像月色雕出来的一般。

    项小满抬起头,走出堂案,面带一丝微笑:“你来了?”

    “我若不来,你是不是打算把这一肚子话,全都闷到沁河边?”赫连良卿转过身,指了指堂外阶梯,“屋里闷得慌,吹吹风吧。”

    项小满讷讷的走出去,席地而坐,将赤袍铺在地上,等赫连良卿挨着她坐下,好半晌,喉结才动了动,嗓子里像塞了把沙子:“你都听见了?”

    “听见什么?”赫连良卿偏头,眸子亮得像星,“是听见你说,要「挫方令舟的锐气」,还是听见项公说,「心不可冷」?”

    她顿了顿,声音忽然软下来,“亦或是听见你自己心里那把刀,已经霍霍作响?”

    项小满像被戳破的气囊,肩膀塌下来,苦笑:“我以为……我可以做得干脆利落。”

    “可你犹豫了,不是吗?”赫连良卿抓过项小满的手,冰凉指尖,覆在他青筋浮起的手背,“犹豫是好事,说明那个少年,还没死。”

    项小满长吁一口气,声音略显嘶哑:“高顺手下的匪兵,有七成是裹挟来的流民,若放他们走,难保不再为祸,可若是收编,又怕军纪难整……大哥曾说除恶务尽,由他去全力进攻高顺,或可将那些匪兵屠尽,一劳永逸。”

    “你这次,可是把哥哥也算计进去了。”赫连良卿静静听完,忽然伸手入怀,掏出一只胡饼,手缝间漏出几粒芝麻,“烤糊了,将就吃吧。”

    “你亲自烤的?”项小满低头咬了一口胡饼,焦苦之后,竟有一丝回甘。

    “当初在柳溪村,你曾说志在戡平乱世,还天下清明,我一直都记着,你且告诉我——”她声音轻得像风,却字字如钉,“若换这朗朗乾坤的代价,是泯灭你的本心,你还愿不愿意?”

    项小满嘴里鼓鼓囊囊,声音含糊,被夜风裹挟着散开:“无所谓愿或不愿,手里势力越大,能力越大,责任也就越大,我是师父的徒弟,不想给他丢人,只是,稍有不慎,就会有成千上万的人死去……”

    他长叹一声,“良卿,你曾说,我最缺的东西,师父都有,可我有的东西,师父却已经丢失了……我现在就在想,什么赤子之心,连师父那种人都保不住,我又要来干什么?”

    赫连良卿柳眉微蹙,却没有说什么,头轻轻靠在项小满的肩上,柔声问:“小满,你是不是很累?”

    项小满轻轻摇头,不置可否:“刀可以杀人,也可以护人,我自认下达的杀令,都是为了止杀,或许过程不可多看,但结果应该是好的。”

    “你的意思是,结果比过程重要?”

    “得看时候。”

    “什么时候?”

    “善恶有断,是非分明的时候。”项小满轻轻抚着赫连良卿的脑袋,眸中星光闪烁,“我从来都认为,对错,不该以人数多少来看,杀一万行凶作恶的匪徒,哪怕只保一个良善,也值当,什么法不责众,大局为重,我似乎还没有那么高的境界。”

    赫连良卿移开脑袋,注视着项小满,看了好一会儿,又重新靠住,未再言语。

    风吹动她的秀发,盖在项小满的脸上,他轻轻摩挲,清香入鼻,却不见堂案上的地图,也被掀翻一角。

    三日后……

    十月初八,霜降未至,北风已带寒刀。

    冀南大地,突然换了颜色。

    义军旌旗如潮,黑甲、凤翥、龙骧、玄龟四军分三道并进,像三条怒龙,自北、西、东三面张牙舞爪,直扑蓟州与显州城下。

    曲阳郡,这个最初便反复陷入战火的兵家必争之地,此时,罗不辞率领一万五千黑甲轻骑,不到三日便已抵显州北界。

    沿途村堡尽悬白旗,百姓跪伏道旁,口呼“罗公”,不敢仰视。

    罗不辞策马缓行,扫视道路两旁,又回望身后铁流,心中百味杂陈。

    昔日自己也曾在此地屯田养兵,却不想今日又领兵踏境,世事翻覆,莫过于此。

    “传令下去,”他招来大将郭彝,声音压过风声,“大军所过,应秋毫不犯,若敢有一人坏了军纪,连坐一伍。”

    “是!”郭彝大手一挥,几匹快马手持令旗接连传下,众将士轰然应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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