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二白借着月光,悄无声息地上了楼。
脚步落在松软的泥土和偶尔的枯叶上,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他像一道贴地滑行的影子,谨慎地绕开可能发出吱呀声响的老旧台阶,选择从侧面陡坡悄然攀上。
竹楼里只透出一点昏黄摇曳的光,微弱得仿佛随时会被夜风吹熄。
他屏住呼吸,将身体紧贴在沁凉的竹壁之上,如同与建筑本身融为一体。
缓慢地,极其缓慢地,他侧过头,将视线小心翼翼地投向那扇糊着浅色纱纸的窗户。
窗户关得严实,缝隙都被从内仔细封好。
他眯起眼,试图捕捉一丝光影的变幻,或是一缕细微的声息。
然而,什么都没有。
窗户后面,并非他预想中的烛火摇曳、人影晃动,或是压抑的咳嗽、低弱的交谈。
那里只有一片沉滞的、几乎令人窒息的……空无。
到了现在,他才算是真正的相信了黑瞎子那一番话。
吴二白在原地又静伏了片刻,最终确认自己在此处绝无可能获得任何信息。
他深深看了一眼那扇吞噬一切光与声的窗户,不再停留,身形如同来时一般,悄然后退,隐入更深的夜色之中,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杭州,吴山居。
夜已经很深了,王盟早已下班,只剩下吴邪独自一人坐在柜台后。
桌上的茶早已凉透,他却毫无察觉,只是紧攥着手机,屏幕亮了又暗,暗了又被他按亮,反复看着空空如也的信息和通话记录。
焦躁像藤蔓一样缠绕着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在山路上小花反复申斥让他离开的话,以及在后视镜小花越来越远的身影不断浮现在他脑海之中。
他知道二叔亲自去了,但那边情况不明,任何意外都可能发生。
每一分每一秒的等待都显得格外漫长。
突然,手机嗡地震动了一下,屏幕骤亮。
一条新信息,来自【二叔】。
吴邪几乎是触电般点开。
信息内容极其简短,符合吴二白一贯的风格:「人已安,勿念。」
短短五个字,像一把钥匙,瞬间松开了吴邪心头紧绷的弦。
他猛地向后靠进椅背,长长地、深深地吐出了一口积压许久的浊气。
紧绷的肩膀垮了下来,一种巨大的疲惫和随之而来的安心感席卷了他。
好了,没事了。
小花安全了。
这样他也就有心思去做阿霁交代他去做的事情了。
哑巴村。
七天时间转瞬即逝。
在云雪霁那种非人手段的治疗下,解雨臣的伤势以惊人的速度恢复着,虽然距离全盛时期还有差距,但已无大碍,行动自如,苍白的脸上也重新有了血色。
这七天里,云雪霁大多数时间都待在竹楼里,偶尔出来,也只是静静地站在廊下望着远处的山峦,不知在想什么。
吴二白的手下和贰京负责所有人的后勤,将这个小村落经营得如同一个临时指挥部,效率极高。
因为云雪霁的原因,那些村民对他们的态度比对黑瞎子的态度好太多了。
黑瞎子虽然心里有些不平衡,但也只是那么一瞬,他这个人没心没肺的,一天到晚嬉皮笑脸,让人也摸不清楚他的底细。
关于刘丧的伤,出于对他遭了无妄之灾的愧疚,云雪霁将一颗散发着奇异清香的淡紫色药丸交给了吴二白,只是除了交代让刘丧将药丸服下去之后什么也没多说。
吴二白谨慎地检查后(虽然他知道这多半徒劳),出于对云雪霁的信任,最终还是让刘丧服下。
在吴二白看来,那药丸的药效堪称神奇。
几乎是在吞服下去的瞬间,刘丧身上那些狰狞的伤口便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结痂、脱落,露出底下新生的皮肤,连疤痕都淡得几乎看不见。
身体的内伤也如潮水般退去。
然而,肉体上的创伤易愈,精神上的损耗却难以瞬间弥补。
伤势尽愈的刘丧依旧感到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疲惫,像是大病初愈后的虚脱,脸色也有些苍白。
但好在,这种疲惫并非无法恢复。
经过接下来七天的静心休养,虽然没能完全恢复到最佳状态,但他确定自己足以跟上前往雷城的行程。
七日之期一到,哑巴村前的空地上,人马已然集结。
吴二白神色沉稳,正在做最后的安排。
解雨臣换上了一身利落的行装,站在他身侧,张起灵依旧沉默寡言,背负着黑金古刀,眼神淡漠地扫视着周围。
云雪霁也走了出来,慢慢的走到解雨臣与张起灵两个人的中间,随后淡淡地看了一眼整装待发的众人。
“瞎子,刘丧,”吴二白开口,打破了沉寂,“你们两个留下。”
黑瞎子推了推墨镜,似乎对这个安排并不意外,嘴角还挂着一丝玩味的笑。
刘丧则愣了一下,看向吴二白,又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张起灵,似乎有些不愿错过跟随小哥的机会,但他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接受了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