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李承乾从地上捡起一块碎石,紧紧地攥在手心里,指节泛白。
次日,长安城的朝阳依旧带着股子不情不愿的劲儿爬上天际。
百官们哈欠连天地涌入承天门,准备开始新一天的“宫斗”——哦不,是议政。
然而,今天的承天门,显然画风不太对。
太子李承乾居然没来上朝!
这可是千年难遇的稀罕事儿。
要知道,以前的太子,那可是比打卡机还准时。
就在众人一脸懵逼的时候,只见飞骑军统领薛仁贵,带着三百个膀大腰圆的士兵,吭哧吭哧地抬着什么东西走了过来。
嚯!好家伙!
三百块黑黢黢的铁牌,被一字排开,悬挂在承天门下。
更诡异的是,每块铁牌下面,还挂着一盏渗人的白灯笼,在晨风中摇摇晃晃,像是三百个幽灵在晃荡。
百官们顿时炸开了锅,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声音比菜市场还热闹。
“这……这是什么鬼?”
“太子这是要搞事情啊!”
就在这时,魏征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走了出来。
老头儿今天格外精神,中气十足地吼道:“今日不议政,只问心!”
他指着那些铁牌,声如洪钟:“谁敢说,这些人,不该有名?!”
这话说得掷地有声,震得不少人心里都咯噔一下。
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一个内侍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声音都劈叉了:“报……报……太庙守吏崔知晦,已将第一百三十八块碑,立于配享碑侧,碑首刻五字——承乾守民日!”
消息一出,全场哗然。
而此时,太极殿内,李二独自一人坐在龙椅上,脸色阴晴不定。
他手里紧紧地握着一枚从井里捞出来的铁牌,上面刻着两个字——韩十四。
“承乾……到底是名,还是命?”他喃喃自语,声音低沉得像是从地狱里传来。
殿外,朝阳初升,井口的火光已经完全消散,只留下一片焦黑的痕迹,仿佛一口巨大的喉咙,刚刚吞下了整个黑夜。
承天门下,三百铁牌悬于白灯笼中,夜风一过,呜咽声便如鬼哭狼嚎般,在空旷的皇城根下回荡。
铁器轻撞,那是亡灵的低语,述说着无尽的冤屈。
长安的百姓们,早就被压抑得太久了。
白日里,他们是顺民,是良民,是沉默的蝼蚁。
可一旦夜幕降临,那压抑的怒火,便会如同地火一般,在黑暗中蔓延。
当第一盏油灯,颤巍巍地摆放在井边时,就像是点燃了燎原的星火。
一盏、十盏、百盏……
很快,井边便围满了人,每人手里都捧着一盏油灯,灯火连成一片,驱散了黑暗,也照亮了人心。
那不再仅仅是灯火,那是眼睛,是三百条冤魂的眼睛,在控诉着,质问着。
崔知晦,这个白天里默默无闻的太庙守吏,此刻却如同一个悲壮的英雄。
他披麻戴孝,捧着一本残破不堪的册子——《匠籍残录》,站在灯海之前。
他嘶哑着嗓子,高声诵读着每一个名字,每一个籍贯,每一个工种,还有那冷冰冰的埋葬日期。
“韩十四,原籍河东道绛州,瓦作,贞观十七年三月殁于火井工地……”
“赵元安,原籍关内道京兆府,木匠,贞观十七年二月殁于火井工地……”
每一个名字,都像是一把利刃,狠狠地刺痛着在场所有人的心。
人群中,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吏,穿着皱巴巴的工部官服,正从夜值归来。
他原本只是好奇,想过来看看热闹。
可当他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王老三,原籍河南道洛州,石匠,贞观十七年四月殁于火井工地……”
王老三!那不是他当年一起喝酒吃肉,称兄道弟的生死之交吗?
老吏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他再也忍不住了,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嚎啕大哭。
“老三啊!我对不起你啊!我对不起你啊!”
他颤抖着双手,撕掉了身上的官袍,扯下了腰间的绶带,然后,跌跌撞撞地走到了井边,加入了守灯的行列。
一夜之间,东宫井畔,灯火不熄。
那灯火,不仅仅是为死者照亮回家的路,更是为生者点燃了希望的火种。
就连负责宫墙守卫的士兵,都悄悄地调转了火把的方向,不再照向森严的宫墙,而是照向那口“吞命之井”。
他们也是人,他们也有血有肉,他们也有亲人朋友。
他们或许不知道真相,但他们能感受到那份悲伤,那份愤怒。
武媚娘站在东宫的角楼上,静静地看着井边的灯火。
她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只有一双深邃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莫名的光芒。
她要让这星星之火,燃遍整个大唐。
于是,她遣西市胡商之女阿兰娜入宫。
阿兰娜有一双巧手,更有一颗玲珑剔透的心。
她假扮成浣衣婢,在掖庭坊里,悄悄地组织了一场“铭名幡”的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