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总是倾向于记住美好的东西,而且会在悲伤时常常找出来反复品味。
    莫拉娜妈妈曾经告诉他:
    “人的回忆是自带防御机制的。
    把不开心的忘掉,把开心的加个滤镜储存起来,回忆时常常觉得过去很美好,忘了当时也有很多不开心的时刻。
    那样,人生就不会有那么多不如意。”
    后来,季倏才知道,莫拉娜妈妈是在问为什么。
    为什么有那么多不如意。
    ————
    老宅,东林别院。
    季倏看见人后,是用跑的。
    “小爷爷你在想什么呀?”
    “秋天了。”
    一地落叶,让人发愁。
    “爷爷,为什么一到秋天你都要来东林,这里有什么特别的吗?”
    “小家伙,爷爷只是在等秋儿。”
    季倏探头看去,但见四周葱郁的桂花树越墙而出,露出扶疏的花枝,淡淡的花香飘散开来,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
    这就是秋儿?
    好香。
    “小家伙,你一个人?”
    季倏摇摇头,“老头儿也来了。”
    “那是大爷爷,不能这么没礼貌。”
    季倏迟疑了一下,“他总是很忙,生日都不陪你,一点也不称职,丝丝白发都献给了公司,确实不是老头儿,倒不如叫季老头子。”
    言外之意,季之意是属于季氏的老头,才不是属于他的大爷爷。
    “哈哈哈哈你啊你,你大爷爷都是为了谁。”
    “哼,我才不要变成小季老头儿,我想和小爷爷学唱曲。”
    周泊寓闻言,呆愣了一瞬。
    阿意,我的爱人你可听见。
    ……
    又一年秋。
    这天晚上,主宅忽然弥漫起了一股冷潇的气焰。
    季倏冲进书房,低头缓缓喘着气。
    “冒冒失失!”
    书桌前,季之意低头挥洒笔毫看都没看他一眼。
    季倏毫不在意道:“老头儿,明儿就立冬了…”
    面前,那人笔毫时而顿征时而飞跃纸面,良久,才轻咳一声将目光一抬。
    “臭小子,成天都是你小爷爷。”
    季倏一时竟有些语塞,同时又腹语不断。
    自己明明比谁都在乎,偏要装模作样。
    却后,那人又干净利落的用力一按,墨汁顺着笔尖流淌而出形成了一条细细的线条,十五步外,季倏还在暗道着自己的不容易,不曾想书桌前哪还有老头的影子。
    “怪老头儿~”他忍不住笑出声来,转身便追出门外。
    透过扇窗他很快就捕捉到了那道身影。
    追上后又少不了一顿奚落,“你这一身烟味儿,爷见了要说上几句。”
    “乱说,我只闻到墨香。”
    季倏挑了挑眉,高下立判,步子不由得加快了些。
    “臭小子,跑什么跑!”
    季倏回头吐了吐舌头,他才不要占上味儿,“恶习不改,就等着被骂吧。”
    “………”
    东林靠外一点,有一个亭子,去到对面的途中有一座矮桥,底下是一条蜿蜒绵亘的小池。
    经过矮桥便能看到亭子里的人。
    彼时,夜幕低垂,华灯初升。
    幽暗的灯光透进来,照在那人身上,形成一个极好看的剪影。
    季之意目光微怔,紧接着便溢出点点笑意,宛如清风朗月般温柔缱绻。
    亭子里。
    周泊寓压着信条正写着什么。
    脚步声传来的时候,他已经将信压好装袋归拢好了,待近了,他才闻到那阵刺鼻且熟悉的烟味,不免一下子皱起眉。
    “阿意!”
    “爷,是我,老头杵在那不敢来呢。”
    季倏目光落在远处挑衅一笑。
    季之意哪受了这挑衅,当即走来,一屁股落坐后,竟胡诌起来:“谁知道这臭小子从哪混了一身味,天地人心,我比窦娥还冤。”
    季倏:“坏老头。”
    周泊寓放下笔,一本正经道:“阿意,我还没说什么呢。”
    后者摸了摸鼻子,哈哈一笑,笑过后氛围便莫名沉寂了。
    “错了。”
    “错哪了?”
    “哪都错了。”
    “小爷爷,别听他的,他下次还敢。”季倏无情补刀。
    “小兔崽子我看你是一天不打上房揭瓦!”说罢,压起的巴掌马上就要拍来,临到了了,季倏索性把眼睛一闭。
    “你敢!”
    季之意停顿了一下,不过也只是一下而已,“凭什么你打得,我打不得,偏打,臭小子找打。”
    “阿意……我有点累了。”
    季倏适时睁开眼,却刚好与周泊寓视线相汇,一瞬间,他好似跌进一片汪洋里,便也说不出话了。
    “你规矩呢。”
    季倏有点委屈,却还是听话的抬了抬头,“大爷爷,对不起,你打我吧。”
    说着便把手心伸了出去。
    季之意瞅了瞅他,又瞅了瞅那欠打的手,可他哪还敢下手,便理也不理一句。
    季之意:“阿寓,你生气了?”
    周泊寓:没有。”
    季之意:“真的没有?”
    周泊寓:“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