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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世,咫尺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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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7章 怕你哭鼻子
    “姐,你在这儿等我干啥呀?就算候车室暖气坏了,可大厅里也比外面强——”

    话没说完,我瞥见她鼻尖上那颗将坠未坠的霜花,在路灯下闪着细碎的银光,像谁不小心撒上去的碎玻璃。心疼一下子顶到嗓子眼,后半句硬生生拐了个弯,“外面多冷啊!”

    知夏姐把下巴往毛领里又埋了半寸,只露出一双被冻得发亮的眼睛。

    她睫毛上还挂着霜,随着眨动簌簌地抖,像风里打颤的松针。

    她轻轻弯了弯嘴角,声音被寒气揉得发飘:“我这不是怕你找不到我嘛。”

    那笑里带着一点孩子气的固执,仿佛只要她站成一根路标,我就永远不会迷路。

    我“啧”了一声,抬手想替她掸掉睫毛上的霜,又怕碰疼她,手指悬在半空僵了两秒,最后泄气地垂下来。

    “我要是找不到你,不会给你打电话呀?你说你是不是傻呀?还是说我傻呀?”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声音太冲,像冰碴子滚过铁皮,连我自己都听得刺耳。

    知夏姐没回嘴,只是把冻红的手指悄悄往袖筒里缩了缩。

    那截露在外面的手腕白得几乎透明,青筋像冻在冰层下的蓝墨水。

    我喉咙发紧,转头冲驾驶座喊:“赵叔,麻烦您把暖气开大点儿呗!”

    老赵“哎”了一声,旋钮“咔哒”一声转到最大。

    暖风轰地扑过来,卷起她额前几根被霜打湿的碎发,发丝黏在她苍白的脸颊上,像落了一层薄雪。

    我回过头,声音不自觉低了八度:“姐,你以后有啥事儿就直接给我打电话就行,别让自己遭这份罪了。你打小儿身子就虚,要是冻坏了——”

    话说到一半,我突然刹住。

    暖风口“呼呼”地响,车厢里安静得能听见她极轻的呼吸声。

    我这是在干嘛?明明心疼得要命,话到嘴边却成了数落。知夏姐打小就脸皮薄,我刚刚说了她这么多,就算她不说什么,我也能知道她心里面多多少少有一些不舒服。

    我懊恼地掐了掐眉心,余光里,知夏姐的嘴角还保持着那个小小的弧度,像被冻住的涟漪。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抓了抓后脑勺,声音一下子矮了半截,像被风吹灭的火柴,“我就是……怕你真冻坏了。”

    她轻轻“嗯”了一声,尾音拖得有点长,像片雪花落在舌尖上,转眼就化了。

    那声应答里带着一点潮湿的鼻音,不知是冻的,还是别的。

    老赵在前头打圆场,声音混着方向盘的皮套摩擦声:“小伙子心疼人不会说话,姑娘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我连忙点头,像捣蒜似的:“对对对,我嘴笨,您大人大量。”

    知夏姐忽然笑了,睫毛上的霜花被暖气烘成细小水珠,顺着眼角滑下来,像偷偷跑出来的泪。

    她抬手抹掉,指尖沾了点湿意,声音软得像刚化开的奶糖:“张泪,你小时候被我摁在地上打那会儿,嘴也没这么碎呀。”

    她说话时,眼尾弯出一道细细的月牙,那颗泪痣被水汽晕得愈发鲜艳,像雪地里突然绽开的一粒朱砂。

    “好汉不提当年勇……”我嘟囔一句,却忍不住跟着她一起笑。

    笑的时候,我瞥见她鼻尖又红了,像被谁轻轻掐了一把。

    我看老赵车前面放着的暖宝宝,我直接伸手去拿了两片暖宝宝,塑料包装“哗啦”一声脆响。

    撕开时,背胶纸翘起一个倔强的角,我手忙脚乱地把它按回去,指腹被烫得微微发麻。

    我想贴她脸上,又想起她今天化了淡妆——粉底轻薄,腮红像冻伤的云霞,贴了怕是不太好。

    犹豫两秒,我干脆隔着袖子握住她手腕,把暖宝宝塞进她掌心:“攥着,别撒手。”

    她没动,掌心却慢慢合拢,指节因用力泛出淡淡的青白。

    暖宝宝在我们之间发出极轻的“嘶啦”一声,像是某个约定被烫了个印子。

    “其实……”她望着窗外倒退的夜色,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呼出的白气在玻璃上晕开一小片雾,“我不是怕你找不到我。”

    “嗯?”我偏头,看见她映在车窗上的侧影,被路灯拉得细长,像一截易碎的冰棱。

    “我是怕……”她顿了顿,指尖在暖宝宝上无意识地画圈,塑料包装发出细碎的摩擦声,“怕你又像上次那样哭鼻子。”

    我愣住。记忆像被暖宝宝烫开一个豁口——那年我小学四年级?还是五年级?

    站台上人潮汹涌,我跟着人流稀里糊涂地下了车,像只没头苍蝇在陌生站台乱转。

    最后是警察叔叔用广播喊人,知夏姐冲进来时,大衣扣子掉了一颗,头发乱得像个鸟窝。

    她蹲下来抱我,我闻到她身上冰凉的雪花味,混着一点廉价的茉莉头油。

    那天她一句埋怨没有,只是回家后发了两天高烧,躺在床上嘴唇干裂得像旱季的河床。

    原来她记得比我还清楚。

    喉咙突然发紧,我别过脸,假装调整后视镜的角度,指尖却在镜框上无意识地敲出一串凌乱的节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