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琳摇了摇头。
随意的态度,就好像在讨论今晚的面包里要不要加个火腿。
梅尔斯并没有露出焦急的神色。
冷风从雪屋的进口处倒灌而入,篝火晃动,两人的倒影在雪屋的墙壁上一阵扭曲,复而重新安定下来。
两人沉默着烤着火,沉默如同养料般助长着火焰的长势,噼里啪啦的干柴燃烧声,让人微微有些晃神。
梅尔斯紧了紧身上的法袍,将冻得有些通红的指尖捂在鼻翼的前方,长长地哈出一口热气,冰冷的空气吸收了她呼出的热量,凝结出水汽,从指间的缝隙穿透出来。
“很冷吗?”
卡琳问道。
“真是个木头。”
梅尔斯翻了个白眼,而卡琳却没有回答,只是仍旧保持着沉默,借着火焰的光线观察着梅尔斯。
天是昏黑的,乌云如同黑色的帷幕笼罩着天穹,偶然在云层的夹缝间透露出几缕微光,让人难以分辨是清晨亦或是黄昏。
卡琳看得极认真,也极真切。
她的眼神从梅尔斯长而乌黑的秀发开始向下位移,滑过她带着笑意的眼角,高挺的鼻梁,又从线条分明而又不失弧度的下颚滑过。
从白皙的脖颈开始,又翻过略显单薄的肩膀,从恰到好处的女性弧线处越过,又绕过梅尔斯纤细的腰肢。
她只是看着,却好像用手指一寸寸丈量着梅尔斯的肌肤和骨骼,她的眼神仿佛能够将触感和温度都不失精准地传递给她。
明明是这样充满探究的目光,仿佛要冲破人所有的隐私空间,如手术刀般从光滑的肌肤开始下刀,再到饱满的肌肉,深入坚硬的骨骼,让人像书一般彻底摊开在她的面前。
但却让人生不起厌恶感。
因为那眼神之中深深的眷恋,仿佛在祈求你,不要打断她。
这样的情绪,出现在卡琳的身上,有一种天然的反差感,让人如同看见了一块火中燃烧的冰一般惊奇。
梅尔斯缩了缩脖子。
“你盯那么紧干嘛?”
“你那双眼睛,看这么仔细,就好像是要拿着笔要把我画下来一样。”
卡琳站起来,铁甲摩擦的金属声,让梅尔斯有些奇怪地看向卡琳。
在她惊讶的目光中,卡琳将头盔摘下来。
她细长有力的指节将头盔放在地上,转而放在心口,头微微下垂。
那双如深海般蔚蓝色的瞳孔,仍旧紧紧地看着梅尔斯。
被白色带子束缚起来的金色马尾低垂着,前额的头发被寒风吹得有些无伤大雅的散乱。
这是一个标准的骑士礼,用于平等地位下的骑士与女士的第一次见面。
“好久不见,梅尔斯。”
梅尔斯心头一怔,嘴角的肌肉微微扯了扯。
好久不见,自然证明了自己早已被她看穿。
她改变了卢奥等人的印象,让他们认为自己从一开始就在队伍中,潜移默化地改变着他们的记忆,让他们认可自己的存在。
但对于卡琳来说,自己的伪装是如此拙劣,如同一个第一天登台表演的小丑。
她从始至终都明白自己是假的。
“你是怎么发现的?”
梅尔斯的语调不复先前的从容,转而变得有些冰冷。
“我有她一生之中所有的记忆,行为举止都是根据她的性格精心推演而出。”
“就连和她相处多年的莎娜都没有发现问题。”
“主修精神力的法师和那个能够驱逐负面状态的牧师倒是棘手。”
“不过多费些功夫也是一样能解决。”
“为什么你能够不受影响!”
卡琳蔚蓝的瞳孔,闪过一丝惆怅,缓缓开口道:
“我爱她,当然知道她是什么模样。”
“哈哈哈。”梅尔斯不顾形象地大笑起来,那笑声极尽嘲笑与讽刺,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声音变成尖锐的出气声。
“她活着的时候你可没有跟她说过这三个字,现在死了说给我一个冒牌货听,你不觉得可悲吗?”
“可悲。”
卡琳这样说着,从腰间抽出那柄银色的剑,锐利的剑刃在空中泛着寒光,刮擦着剑鞘的内壁,发出阵阵嗡鸣声。
梅尔斯的神色变得慌乱起来。
一道火焰从法杖处激射而出,化作猛虎朝卡琳扑去。
卡琳目不斜视地看着梅尔斯,火焰化作的猛虎与她周身的银色铠甲一触及散。
“不可能!你一点动摇都没有吗?混蛋,你就是一头冷血无情的畜生。”
梅尔斯的神色愈发紧张起来。
水,雷,火,土,风....
各种各样的术式在她身前的一个个法阵中构筑着,打在卡琳身上却造不成丝毫伤害。
她是以幻术构成伤害的魔物,若是有人看破了她虚妄的本质,一切的攻击都与隔靴搔痒无异。
“别,别杀我。”
“是那个叫零的巫妖派我来的,我打不过它,只能听它的。”
“梅尔斯的灵魂也是它给我的!人类的灵魂可不好吃!”
她惶恐地后退着,一直到退到雪屋的边缘,退无可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