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高风凉,五陵遥望,乐游原上太阳高高挂起,崔照夜紧紧握着李缥青的手,仿佛托以重任的君王。
长孙玦沉默地立在一边,抱着几条纸卷,感觉自己像待诏的太监。
李缥青笑:“那怎么好夺人之美。”
崔照夜柔柔地瞧着她,像遇见自己的命定之人,央求道:“那你一定要来做一个副会长。”
李缥青又笑:“那好吧,你以后别把我踢出去就好。”
“怎么会!”
“羽鳞试后我若回了西边,可就许久不能与会了。岂不是尸位素餐。”
崔照夜这时候才想起来:“对了,你也是来参加羽鳞试吗,是哪家的——明天咱们一起去天山剑宴。”
李缥青笑:“我正是和天山一起来的。”
“啊?”
“我正想说,瞧大家都很愿意去,请柬却不大够。”少女讲话缓慢而含笑,“作为崔会长相邀的回礼,我给大家再写十一张邀帖好了。有一张专给那位朋友。”
她示意一下那位牵她进来的官家小姐。
崔照夜怔:“原来阁下是天山高徒……敢问是哪位池主膝下?”
“没,我是无名小派,只顺路扯扯天山虎皮而已。”李缥青微笑,“崔小姐有纸笔吗?”
她虽是这样说,崔照夜却并不能理解,没听说过哪个大派遮蔽下的无名小派、顺路而来的外人,能插手大派内部事务的。
何况是随口就应下十来份请帖——你以谁的名义下帖呢?
天山剑宴绝对是天山此行最重要的举动之一,凫榜前十几乎十来七八,崔照夜自己索了十几份帖子,也因她拟发放的这些人多是神京勋贵子女。
所以这时候崔照夜世家嫡女的那部分脑子醒过来,瞧了瞧面前这张淡笑的面容,心想她或许真是小派出身,但要么恰巧是天山操办剑宴的主理,要么身份还有隐瞒。
长孙玦一般好奇,但手上早已递去一小迭笺子。
李缥青道声谢,弯腰提起细笔,写了几行简短的字。崔照夜早在好奇,笑着探头凑过来看。
“莫挤啊。”李缥青笑。
“瞧瞧姐姐是何方神圣。”崔照夜又往她身上靠了靠——实话讲少女身上真有一番清新的味道,戴的不知什么荷包,和神京惯用的精致香料全然迥异,令她不禁嗅了嗅鼻子。
崔照夜从她肩膀旁探过头来,见三行灵秀的字迹。
“兹邀(崔照夜见姓名空着),
三月十六日玉临天山别馆,共与剑宴,不胜荣幸。
壬午年三月十五日,天山剑门诚笔。”
崔照夜眼睛一眯,心想这还是用天山剑门的落款,那不就是天山的人么,外人岂能不加请示就用此名目。何况还没有加章,一时怀疑这请帖的真实效用。
却见少女又另起一行小字,继续写道:
“帖写仓促,另用它笺,尚请辨别,”
崔照夜和长孙玦两颗脑袋凑在一起,瞧着少女修美的手稳定地写下了最后六个字:
“玉翡李缥青发。”
“……”
“……”
李缥青小笔如游丝,很快就一张张写完了十一份请帖,然后从衣服里摸出两枚小章,拖过写好的笺来“啪嗒”“啪嗒”就是两枚红。
一枚是“西极天山剑门”,一枚是“玉翡山掌派李缥青”。
少女的手熟练而快,几息就将十一份帖子全数备好,低头敛在一起,朝身旁安静的崔照夜微笑递去:“就请会长再发放了。明日我也会在天山别馆迎接诸位的。”
崔照夜一言不发地接过。
李缥青顿了下,瞧瞧两人神色:“你们认得我啊?”
崔照夜只是沉默,长孙玦却是已经瞪大眼睛,嘴也张开了,直愣愣盯着桌面,连小脸都有些发白。
天可怜见,长孙小姐十七年的生命里从来没有预想过这种情况,尴尬得简直像偷情被抓。而且还是她本来就不想偷,被崔照夜威逼来偷的。
玉翡山李缥青,谁不认得呢。一个遥远而如雷贯耳的名字。
早在裴液还没来神京的时候,人家就是顶好……顶好的关系了。
屈忻当日亲口:“寄信人是博望州玉翡山掌门李缥青,这女人十七岁,和裴液亲过嘴,但没有行房,他们现在藕断丝连的……”
长孙玦面红过耳,气息溃弱:“李掌门……对、对不住,我们对裴液少侠没有非分之想的。”
崔照夜在桌下一把抓住了她的腕子,瞪了这扰乱军心的笨蛋一眼,强行淡声:“不太认得。”
李缥青收起印章来,微微一笑:“咱们现下都是朋友,干什么用那种眼神瞧我。我名声有什么不好吗?”
这温柔的笑脸一下捕获了长孙玦,她连忙道:“没有没有李掌门,我早就可想见你了。”
李缥青笑:“我只盼你不要问些叫人尴尬的问题。”
崔照夜在一旁面容淡定地瞧着她,心里不
知转过了几个弯儿,最后缓缓伸手握住了她小臂,真挚道:“李掌门,真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见你,久仰大名了。有你在我们同好会,真是不胜荣幸,咱们日后一定互相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