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磐去瞥赵媪,见赵媪才舒缓过来没多久的脸色蓦地一变,眼珠子瞪得溜圆,想必南平说得八九不离十了。
大殿一时安静,南平捂着心口,字字泣血,“平儿原本不愿说,虽是姐姐授意大家宰去栽赃陷害平儿,可华音宫毕竟也打了人,不是多占理的事,平儿觉得不光彩,也就吃了暗亏。左右平儿没有动吉服,还给大明台也就罢了,哪知道她们..........她们.........”
竟也诉的条理清楚。
必是适才趁前往两宫搜查工夫把说辞想了个明白。
南平说着话,当即又指使身后的婢子,“你,还不去验个清楚!”
那婢子胆识比不得岚若,可又不敢忤逆,因此虽然畏首畏脑的,还是依言朝着主座一旁去。
阿磐正襟危坐,凝眉斥道,“大王面前,谁敢造次,退下!”
那婢子原也不敢,闻言骇得身子一凛,仓皇跪伏在地,“娘娘恕罪,娘娘恕罪,奴不敢,奴不敢!”
阿磐这才别过脸去,“嬷嬷,到底怎么回事,还不禀报大王。”
赵媪赶紧跪上前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娘娘冤枉啊!赵氏明知老奴定要看守吉服,因此特意命人把老奴诱骗到芸薹宫去,老奴糊涂,竟没有分辨赵人的奸计!月黑风高,老奴老眼昏花,被赵人........被她!被赵氏亲手砸昏,险些死了!”
继而拍地干嚎,“险些再看不见大王,看不见大公子和挽儿公主啦!啊呀!啊呀啊!我的大公子啊!赵氏夜里敢杀人,怎么在大王面前又装成无辜的小白莲呀!啊呀.........”
南平气噎,抹着眼泪,“你!好啊,堂堂家宰竟撒泼打滚,平儿冤枉,求大王为平儿主持公道.........”
该禀的话适才也都禀得差不多了,该陈的词也都陈了个七七八八,殿外又有了脚步声,蔺宫人禀道,“大王,安北侯也回来了。”
阿磐顺着脚步声去看殿门,是,安北侯空着手进殿,“王兄,大明台干干净净,什么也无。”
阿磐心想,那是自然了,大明台能有什么脏东西呢。
只是那安北侯的眼锋若有若无地朝她扫了一眼,不知到底什么意思。
大殿的主人应了一声,这才起了身,不疾不徐地朝吉服走了去。
那件吉服就在谢允手里端着,在洒进大殿的日光下流光溢彩。
南平委屈巴巴地跟了过来,像个小可怜,“平儿所言句句属实,如有撒谎,便叫平儿天打雷劈!大王疼疼平儿,还平儿一个清..........”
南平话未说完,便听那人哑然笑了一声,那人十指流玉,在吉服上轻抚,因而与吉服交相辉映,也就把那人皙白的指节一样映得流光溢彩。
那人头也不抬,也并不去看梨花带雨的南平,只是自顾自说话,“这不是一清二楚了么?”
压在阿磐心中的巨石总算落了地,这便握住赵媪的胳臂,示意赵媪坐起身来。
至此,已成。
昭王不处置,南平心急火燎。
人是不能太急的,人一急,就一定要出大差错。
不信你瞧,南平一急之下,也不哭了,反倒长叹一声,幽幽笑道,“大王如此偏心,却不知王后姐姐与中山君到底是多么情投意合,他们就在宗庙,当着大公子的面,紧紧地搂抱在一起........”
当真是宫里头长大的,后妃之间那些肮脏龌龊的手段南平了如指掌。
要不来公道,便自己给自己公道,便要把人全都创飞,创死。
“情投意合”,“紧紧搂抱”,这几个字,真似一把锋利的刀刃,一出手就叫晋君变了颜色。
那人闻言松开手,缓缓地转过了身来。
转过身来,十二毓冕冠在光中晃荡,能清楚地看见那双幽黑的眸子泛着森森的冷意。
六月初六,这冷意也能结出寒霜,令在座诸人猛地打起了寒颤。
赵人激怒了晋王。
晋王冷笑一声,一双凤目摄人心魄,君王的气度在这个正午死死地朝殿内诸人压迫过来,殿内鸦雀无声,无一人敢说话。
因而晋王抬起了腿来。
晋王有一双十分颀长的腿,那腿颀长而有力。
此刻,那颀长而有力的腿抬了起来,于纁裳之下,露出一截绣着龙纹的里袍,这风姿难掩,而赤舄已踩上了赵人的腰身。
继而,继而一脚将赵人踹了出去,“找死!”
赵人惨叫一声,那具娇软的身子便躬着朝那一人高的连枝烛台上飞去,“啊——”
殿内诸人还不及反应过来,赵人已经撞上了烛台,又与烛台一起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那满头的金钗珠饰大多因了这一摔被甩了出去,想要起身,青丝却又被弯曲的烛台勾连。
整个人似被挂在了烛台上,原本也是疼得难忍,一抬头更是惨叫连连,“啊...........啊..........疼.........疼.........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