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天毒母的残影被金焰吞噬之际,只见那团燃烧着毒炎的灵体骤然一颤,随即化作一道幽冥流光,穿破虚空,径直没入蛛媛儿眉心之间。
一瞬间,天地皆寂。
九幽绛池的蛛网剧烈颤动,荡起层层如浪的蛛丝涟漪。
蛛媛儿原本已然微弱如风中残烛的气息,在那一刻蓦然一滞,身形猛地一震,浑身蛛丝倒卷,如天罗地网般回归于她体内。
她缓缓睁开双眼,却并未看到侯烨或九幽绛池,而是来到了一个诡异的精神空间。
那是一个彻底由蛛丝构成的异域世界——虚空之中,密布着无边无际的灰白色蛛网,一根根蛛丝交织成镜面、成穹顶、成深渊,在无形之中构建出一座巨大的幽冥宫殿。
一袭黑紫色长袍、肌肤白腻如玉的身影,端坐在蛛丝织成的宝座之上。
那是一位极尽妖冶魅惑的女子。
她的面容难以形容,却多出一种成熟妖异的韵味——仿佛岁月在她身上流转千载,只留下最极致的妖冶精华。
总而言之便是摄人心魄!
她一头瀑布般的紫黑长发随意披散,肌肤胜雪,曲线夸张到几乎违背常理,薄薄的蛛纹衣裳根本遮不住那呼之欲出的风华。
她慵懒地撑着腮,漠然注视着刚刚出现在此地的蛛媛儿,那眼神里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冷蔑,仿佛在俯视一只无知的幼蛛。
“呵……终于合体了啊,后代。”她的声音冷若游丝,带着一丝慵懒,又一丝讥诮。
蛛媛儿的神魂仿佛被死死钉在此地,动弹不得。
她咬牙道:“你是……皇天毒母?”
“不错,”皇天毒母淡然起身,足尖踏在蛛丝之上,无声无息地落到蛛媛儿面前,
“你母亲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我分出的血脉之一,你则是她所留最像我的一代。”
她伸出修长的手指,轻佻地挑起蛛媛儿下颌,那动作暧昧中透着威严,“只可惜……你倒是长得不错,遗传了我的样貌,可脑子却不中用。”
“天赋异禀,却软弱无能。”
“竟然在大敌当前之际,闭关修炼还要靠别人的庇护。”
“你……不配!”
蛛媛儿强撑着站直身形,声音微弱却无比坚定:“我是否配……不是你说了算。”
“哦?”皇天毒母眯起眼睛,妖媚如蛇,“难道是那个猴子说了算?那个你口口声声要守护的男人?”
蛛媛儿神情一凛:“他是我之所执。”
“执念?笑话!”皇天毒母冷笑一声,蓦地化作黑光,从蛛媛儿面前消失,下一刻,她的声音却在整个精神空间中回荡:“你知道你母亲,紫蛛儿,做了什么蠢事吗?”
蛛媛儿心头一震。
“她也曾妄图走你这条路,为了所谓爱情,为了一头猪妖!”皇天毒母的语气里满是厌恶,
“那头猪蠢了吧唧的,整天没点正行,天天只会哼哼唧唧!可你母亲就是认了,最后在我给予她传承的时候,选择放弃!”
“还每天办那大喜之日,玩那过家家的把戏,真可谓是朽木不可雕也,她也是,你也是!!”
“你还想步她后尘吗?”
蛛媛儿脸色苍白,却一字一顿道:“她做出了自己的选择……我也会。”
“哼,冥顽不灵!”皇天毒母怒极反笑,“我倒要看看你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话音未落,四周骤然黑暗,蛛丝如蛇般缠绕而来,将蛛媛儿瞬间拖入深渊。
她仿佛坠入了无尽梦魇。
再次醒来。
蛛媛儿睫毛轻颤,缓缓睁开了眼。
眼前不再是九幽绛池那片幽深的紫雾与蛛网交错的神圣场景,而是熟悉到令她心悸的旧地——盘丝岭。
那一方荒芜又瑰丽的山岭,一如三百年前。
群峰苍翠之中,紫藤藤萝如瀑倾垂,洞府前的蛛丝长廊仍旧洁白闪亮,宛若时间凝固。但那熟悉之中,却透着一股不详的压迫感——死寂。
她站在盘丝洞府前,一身紫衣长袍早已残破不堪,裙摆焦灼,鬓角斑驳血迹。
身后的山风夹杂着断裂的蛛丝碎屑呼啸而过,撕扯着她单薄的身影,如同一双双冰冷的手,将她推回过去那段不堪回首的噩梦。
她一步一步踏进洞府,熟悉的蛛丝浮雕依旧盘旋在石壁之上,仍旧散发着森冷的寒意。可那中心处的神坛,早已布满破碎符文,残烛已熄,香火断绝,蛛族的神魂气息仿佛也随之飘散。
——这就是她的执念之地,她无数次梦回的起点。
“这是……幻境?”她喃喃。
但下一秒,她却猛然转首,只见那洞府门前被一张淡金色的符纸封得严严实实,泛着微光的仙道纹路密布,如锁链般缠绕在洞门之上。
她神情一滞,猛地扑上去!
“给我破!”
她五指成爪,灵力狂涌,却在触及符纸的一瞬间,被那仙力回震震得浑身剧痛,一口血猛地喷出,整个人重重摔在地上。
“该死的……鹤仙人!!”
她挣扎着起身,又一次扑上去——
啪——!
再一次被弹飞,胳膊脱臼。
“呃啊!”
她的身体在地面上滚出数丈,蛛丝般的长发被扯散,披在肩头,一缕缕紫色灵力残留在空中,却在不断逸散。
可她不信邪。
“再试一次……只要再来一次……”
她颤抖着爬起,目光却愈发血红。
“侯烨……你会来吧……”
她咬着唇,声音几不可闻,却透着倔强。
可封印无动于衷。
一次次尝试,一次次失败。
每一次反震,都似在她心头钉下一根冰冷的铁钉。
“还是……做不到吗……”
蛛媛儿跪坐在冰冷的石阶上,眼神茫然,声音低哑得像一缕风。
她捂着胸口,那里传来一阵阵剧痛。
道心,如裂瓷开罅。
她的思绪,也开始缓缓回溯。
那一年,三百年前,她刚刚脱胎化形。
她只是盘丝岭中无数灵蛛中的一个,却因天生灵根而被诸仙忌惮。
鹤仙人以“渡化”为名,将她们这些小妖封在结界之中,每日吸取其精血,以“供奉天宫”。
当着她的面,不知道有多少盘丝岭的小妖,陆陆续续的消失。
她曾绝望地祈求过,也曾尝试逃脱,但每一次,都换来更加严酷的镇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