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绍宋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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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轮回篇之张俊(二)
    关于大纛,齐王张俊这些年日渐老去,就越渴望。

    为此他还有点羡慕嫉妒恨曲端,你个郡王有次殊荣还不要,弄得我都找不到人跟官家开口。

    其实这就是曲端没听到,不然他脾气好多了也得骂回去:你个老财迷真迷了心窍啊,老子不要那是我乐意,真有意见也是王彦王德,你个从灭伪齐就开始拉胯的,还有都统制的职位都是官家给的体面,哪个有脸提这话!

    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男人都是有梦想的。

    其实,自从李彦仙得到那中流砥柱的帅辰臣军旗,他就开始吃味了。那个时候,还是在建炎三年,河阴聚义之时,军中还没有御赐大纛的说法,只是看着官家把自己的金吾纛减少了一些装饰,派了玉堂学士敲锣打鼓的送去,张俊看着当日聚义时一言不发坐在自己大纛下的李彦仙。就觉得原本因为送出一半蜀锦给下属的内心更疼了。

    咱老张爱财是不假,但谁说爱财之余就不能爱民了?只是这大宋朝原本该死的制度,你身为大将,不贪污自保,那就是要造反(详细参见文彦博韩琦对狄青)。我这才无奈何地让张齐王放弃了道德与能力双修的机会。

    至少他张俊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什么?你说人家小岳,小岳比他小了快20岁,出头的时候,官家都登基了,官家登基了,那还叫旧宋吗?

    生活在绍宋的好青年,跟上官家的思路“文官不爱财,武官不惜死”不是应该的吗?

    开始的时候还好,张俊渐渐感觉到自己落后于时代,但好在官家厚道,待他一直如初,还鼓励他往更适合的海贸方向发展。张俊自问,在这方面也没有任何辜负官家的地方,他自己是捞够了,可给官家填的钱,那真是支撑了天津的建设外加全国六大港口的建设启动本金。

    再有,皇家有什么儿娶女嫁庆典丧葬的事情,只要是官家关心的,张老财就用钱砸到官家开心为止。这点就是让杨沂中说,也得夸张俊一句。

    可这大纛毕竟不是靠海贸得利就能赢得的。

    这是帝王对臣子的至高认同,是对武将血雨腥风拯救国作的特殊表彰。杨沂中敢保证,也就是官家自有中兴之功打底才有这个资格,后世子孙,再也没有这样的魄力和底气送与臣下这样的恩德。

    而对于帅臣自己来说,有这么一年大纛,等于说是自己生前已经被盖棺定论,史书上注定会留下一笔,那可比建炎十八王还威风。

    杨沂中乍一听,有心想回避这个话题,可是大宋武人的潜规则在此,何况张俊毕竟还是武臣长官,真下他的面子,以后御史请斩都多一条理由:不念旧恩,必然背主。所以无奈之下,杨沂中只好敷衍道:“大王,您已经有王爵在身,女儿结亲皇家,本已是富贵,惹人称羡,何必要做到事事完美呢?岂不闻月满则亏,这些道理,当年在您帐下的时候,不是没听您说过,总不能到今日,反而要我这个小辈来提醒您吧?”

    是啊,好事不是一个人能够占尽的,就算是官家也要忍受各种心理折磨和为国家重大决策负责,要在自己威望不足的时候哄一般傲娇的老相公和毛病多多的帅臣,要在自己威望足够之后克制住自己的欲望。

    哪怕退一步,人主不能跟臣子相比较,那就算是韩秦王吧,他这人是一堆毛病,老是需要皇帝帮忙遮盖,可人家一片赤胆忠心,武艺超群,关键时刻能甩开大部队救驾的主儿,上下左右都福气。那要说生活设施享受,秦王再怎么五毒俱全也没你张齐王享受的多。在这样的条件下,你为什么还要去跟他比名气和尊荣呢?

    其实张俊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知道得说点心里话了,一挥手大半旧臣帮闲退下,只有田师中,张子盖和几个幕僚留下,他方道:“这话也只好跟小杨说了,旧宋之时,人人以财货为先,我老张生在那样的时候,武人身份卑贱,自己要顾惜名声,那是什么都混不出来,只好求的是兵权和财箔。可自在淮北大营见了官家,又见了金人使者带来的那些金钱,发簪上都带着一些宋人的血,我就知道,我老张虽然贪,贪的也该是万世功名富贵,而不仅仅是跟在人。屁股后边儿的拾点漏了。”

    杨沂中点头,真心道:“齐王看的长远,不枉费官家雪夜孤舟去见你,将来史书上必然是一段佳话。说来下官当日陪伴,说不定后世也有图画流传。也算是沾了老上司的光,能在史家留下些好名声吧。”

    他这话既是自嘲,也是想转移话题,但张俊虽然年老,人却没有糊涂,他可是当年能在绝对劣势下,对金兀术进行金融诈骗的人,反而顺着道:“是啊,小杨,你看。人虽然不能追求事事完美。但是对身后之名,不可能完全不在意吧?我自知绝不是那等背弃祖宗之人,于山河功劳不及韩岳,可总不差于马扩张荣,我虽卸任但一直被嘲笑,右军难免抬不起头。就是我自己,后世留下这等名声,只怕连子孙前途也不及那张荣水贼了。”

    众人面面相觑,除了最贴心的女婿小田大家估计都没想到张俊原来这么有思考深度。

    是啊,这不简简单单是虚名的问题是张俊教育方针和家庭位置摆错了。他这一辈子比赵官家大这么多,生前死后的富贵肯定是不用多想了,但为人父母,总要考虑一下孩子吧,他这整天胡乱的给孩子花钱,但是钱总有花完的时候,将来遇到什么事,啥也说不定。

    再说这个时候,江南海贸已经被有识之士看出苗头来了,赵玖知道,可是发展必须付出代价。

    别人只觉得官家自信,他在时乱不了。

    可是杨沂中却依然沉稳,再饮一杯,直言道:“齐王为自己,为子孙,为海贸,为右军都考虑到了,唯独我为什么没有听到您一字一句为官家考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