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铮!铮!铮!铮——!”
刺穿耳膜的金属厉啸猛然炸响!如同千百根毒针同时扎进脑髓!那几十条锁链上,毫无征兆地,瞬间弹出无数根乌黑、细长、闪烁着幽蓝死光的剧毒尖刺!它们像是潜伏已久的毒蛇终于亮出獠牙,狠狠扎进了狗头鳗那刚刚挣脱束缚,正欲扑向彩棺的巨大身躯!
“噗嗤!噗嗤!噗嗤——!”
利刃贯穿皮肉、撕裂筋膜,那声音密集得如同暴雨敲打芭蕉!滚烫的、带着浓烈铁锈腥气的暗紫色血液,仿佛几十道妖异的喷泉,从那些狰狞恐怖的创口中狂飙而出!
狗头鳗前冲的狂暴姿态被硬生生定格在半空!它庞大如山的身躯剧烈地、痉挛般地抽搐着,发出了一声短促到极致、却凝聚了数百年积怨的惨嚎!那双金色的巨眼死死地盯着近在咫尺,却如同隔着天堑的彩绘棺椁。眼中的金色光芒如同被狂风吹熄的烛火,剧烈摇曳,迅速黯淡、熄灭……最终化为一潭死水般的空洞。
眼看它高高悬吊在这片虚假的“天界”中央,像一具献给这华丽陵寝最残忍的、巨大而悲怆的活祭!整个悬棺天宫,陷入了一片死寂。
小道士紧闭双眼,下颌线绷紧,清瘦挺拔的身影在这流光溢彩、美轮美奂的“天宫”映衬下,显得格外的沉重与孤独,仿佛承载着整个世界的悲凉。
“它…只是想回家……”苏夜枭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干涩。这位黑山军出身、见惯生死厮杀的女将,此刻眼中也敛去了平日的跳脱不羁,染上了一层物伤其类的沉重。
薛嵬紧抿着嘴唇,那线条刚硬的下颌微微抽动了一下。作为在从尸山血海里趟过来的曹营摸金校尉,他见过太多惨烈的死法。但眼前这灵兽以如此方式落幕,那双绝望的金眼,仍在他冷硬的心湖中投下了一丝阴影。
他伸手,用力按了按因脱力和悲愤瘫坐在地的我,以及旁边闭目的小道士肩膀,触手冰凉湿滑,分不清是水还是冷汗。
“从一重牢笼,到另一重绝望,生不如死……”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对它,这或许算是个解脱。”他强迫自己从那惨烈的祭品上移开目光,鹰隼般的锐利眼神扫过我们立足的石台:“金山银山就在眼前,可底下埋的从来不是善茬!我们得打起精神!先‘观山辨气’摸清退路,再‘升棺发财’!别到时候阴沟里翻船,给这老粽子当了陪葬!”
“这儿有‘地书’!”雪魄的声音如同裂帛,带着一种职业性的穿透力,瞬间撕破了石台上凝滞的压抑空气。她半蹲在石台与环形神壁接壤处的一个青铜基座旁,手指点着基座上镌刻的一圈密密麻麻、形如虫鸟、充满异域风情的古老文字。
薛嵬立刻上前,眉头紧锁,借着壁龛里长明灯、宝石与夜明珠流淌的柔和光辉,仔细辨认那些被岁月尘封的字符。随着解读,他脸上的肌肉也一点点绷紧,仿佛那些字带着冰冷的重量。
“是铭文!记载了墓主夏子蝉…和他的‘无涯国’!”薛嵬的声音低沉而凝重,带着考古学者特有的抽丝剥茧,却也压抑着对古老悲剧的沉重感。
铭文摘要:
“吾名夏子蝉,无涯国之君,昆仑墟西王母座下遗脉。世居昆仑之阳,沐神山灵秀,族人皆寿。然暴秦之君,贪求不死,遣爪牙徐寅,屡迫献长生之方。吾族虽善药石,然天道有序,岂有长生逆命之丹?吾拒之,招致兵祸。后携族中重宝,率忠贞族人,跋涉万里,避祸于琅琊之仙岛。祈愿安宁无涯…”
“然…天意弄人!吾耗尽心血,于此岛重建家园,族人方得喘息,吾身却已油尽灯枯!临终弥留,心念故土昆仑,忧惧新居安危。嘱吾儿无垢:‘依此图,建墟界为冢,葬吾魂于斯。愿吾残躯为此岛守护。’”
“呜呼!吾魂未远,惊变已生!吾儿无垢,性纯孝仁厚,救一落海渔人仇鹢,待之以诚,赐之衣食。此獠归乡,竟引狼入室!官僚水书荣,率虎狼之师登岛,诬我族藏匿仙丹,索要无果,竟…竟屠戮吾族人!焚我药田!掠我珍宝!吾儿无垢…为护族人力战…而死!吾族新聚之血脉…尽绝于此!”
“吾魂泣血!悲恸欲裂!吾带族人背井离乡,脱离苦海,未想竟引入此人间地狱!此恨…绵绵无绝期!吾以残魂戾魄立誓:凡水姓血脉,凡贪念蒙心觊觎此墓者,必引动‘九幽血尸引魂阵’,召吾忠烈殉葬之卫苏醒!噬其魂!啖其肉!永堕此墟界,与吾等同朽!万世…不得超生!”
随着薛嵬一字一句的解读,夏子蝉那跨越几百年时空的无尽悲愤、刻骨自责与滔天怨毒,如同冰冷的黑色潮水,透过铭文汹涌而至,几乎要将人溺毙。一个带领族人逃离战火、呕心沥血重建家园却在曙光前陨落的君王,一个本可延续血脉的家族,竟在新生的门槛上被拖入无间炼狱,彻底灭绝。
我心下黯然,一股复杂的同情油然而生,但随即被巨大的逻辑疑云死死攫住:“等等!这‘墓志铭’不对路子!铭文说夏子蝉建好家园就没了,后面灭族的事儿他咋知道的?还写得这么细?跟亲眼瞅见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