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宏月对于这位早些日子里,曾以画中仙般外貌与气质让他颇有好感的少女,此刻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尤其是那声 “老子”,甚至是透过水幕裂隙看向自己的目光,都让他生出强烈的不寒而栗之感。
大抵所谓的人皮恶魔,也不过如此。哪怕身边明明有两名万华境修士作为侍卫,宏月却依旧深感无力且如坐针毡。
然而宏月甚至来不及思索这背后的缘由,便见江忆已在身前亮出一只深色檀木剑匣。
剑匣之上细密阵纹熠熠生辉之际,手掌大小的鲲鱼阵灵便一跃而出,盘旋在江忆头顶。
下一瞬,六只由山间雾气所化的白色巨手当即伸向那处灰域洞府的裂隙,试图将其破开。宏月一阵愕然,他一眼便认出,这正是早先一战中江忆唤出的纵横门祖灵,故而双眸当即闪过绝望之色。
可当见得这护山大阵所化、足以抗衡亿律境大能猛攻的巨手,一时之间竟无法攻破乌善长老在四维灰域构筑的土之道则领地时,他悬着的心才暂时安定下来。
“少主,老夫的本命神通【巨岩国度】,能在四维灰域中构造领地。除了领地道则唯老夫主宰外,更借这遗尘界的界膜补强防御。
虽其他道则会被排斥,导致我等林木化速度放缓,但即便是亿律强者,也难在短时间内破开老夫的领地。何况这纵横门护山大阵本就以防御为主,没三五个时辰断难成事。”
与宏月不同,乌善语气不慌不忙,神色更是淡定从容。哪怕双手不断变换指诀,调度灵力与道则重构被江忆那无相金刚破坏的部分,可显然这点手段足以挡下江忆的进攻。
“江忆!你我无怨无仇,你为何要不惜背信弃义,对我等痛下杀手?” 宏月继续沉声质问,试图以言语干扰江忆心神、分散其力量,为木遁启动争取更多时间。
“还能为何?苏铃兰身上有我想要的东西,而你像条狗一样追着她不放,实在太碍事了。”
语言攻势本就是江忆最擅长的,她非但没被宏月的质问扰乱心神,反而看穿了他心底的慌张。
故而她毫无保留地使出全力,甚至直接启动【苍血无相体】,只为尽快破开这土之道则领地。
然而,此前为捕获【九鼎大吕】,纵横谷大阵的损耗远没有看起来那般轻松,威能早已不足三成。只不过在纵横门捭阖无常之道的加持下,才呈现出深不见底的假象罢了。
是以江忆此刻实则不得不将自己本就微薄的修为也全力催动,为的就是创造击破这土系 “乌龟壳” 的契机。
更何况,宏月越是与她言语交锋,江忆的【人欲焚心】便越能窥探出他内心的焦虑,进而推算出他真正的脱身时机。
宏月从未被人以这般既轻佻又满是蔑视的语气当面嘲讽过,只觉心底像有什么东西被狠狠摔碎,满腔怨毒与怒火几近喷发,却因生死危机不得不脸色难看的地憋了回去。
就在宏月还想忍辱负重,试图再出言干扰江忆之际,一直在掐诀并观察外头的祝云夫人,却突然对宏月发出警告:
“少主,莫要再与此人交谈!这江忆似乎拥有类似佛门他心通的能力!”
这一刻,宏月再度惊出一身冷汗。
难怪江忆总能猜到自己最想要什么,难怪她总能准确地戳中自己的痛处,原来如此!
“好可怕的家伙,这般心机与心性…… 她真的比铃兰公主年纪还小?不…… 她真的是人类吗?” 宏月此刻只剩心中感叹,一句话也不敢再对外传出。
“祝云,若是我与乌善长老遭遇不测,你便独自以木遁逃离。”
“少主不可!您是奎木一脉最后的嫡系血脉,绝不能折损在此处啊!”
祝云自然绝不会同意。她自小追随宏月之父抵御鬼方十万山的妖兽兽潮,待宏月之父追随千狩狼王于平乱之战中战死后,又义无反顾地追随这位少主。
对于这位视如亲弟的少主,奎木一脉最后的嫡系,她怎会眼睁睁看着他死在此处?
“不…… 你腹中,不是还怀着父亲的遗腹子吗?” 然而,宏月却冷不防抛出这句话。
两人的对话并未传到外头,只在这紧张的氛围中回荡,最终让这压抑的洞府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唉…… 少主,莫说这些丧气话。老夫只要还活着,定保你二人安然无恙!” 向来严肃的乌善,此刻也叹了口气,随即用坚定的语气安慰宏月。
经乌善一番提醒,宏月也察觉这般模样并非一族之主该有的气度,当即想重新调整心绪,以统帅之姿与二人共渡这生死大劫。
可江忆那无情且充满侵略性的话语,却似寒冬腊月的一盆冰水,无情地浇在宏月头上,让他再次感受到难以言喻的彻骨冰寒。
“不说话?你以为不说话,我就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你以为我不清楚祝云道友木遁足以避开玉衡峰禁制的神异之处?呵呵呵!”
比起江忆的冰冷话语,接下来的一幕更让宏月心头再沉。洞府周遭不到一里的上空,六道青铜鬼门高悬,其中四道门扉缓缓打开。